接连三日,田家小院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结界笼罩,隔绝了外界的风风雨雨。田作荣足不出户,白日里为父亲复诊调方,以温和针法辅助化开药力,夜间则雷打不动地以药浴配合灵枢炁,一点点疏通自身那淤塞的经脉。
进展缓慢,却一步一个脚印。田震山的脸色一日好过一日,虽然依旧虚弱不能下床,但已能清醒小半个时辰,说些简短的话,进些流食。而田作荣自己,也感觉身体轻快了些许,丹田内那缕灵枢炁愈发灵动,虽总量增长不多,但操控起来却更加得心应手。
这日清晨,田作荣再次为父亲诊脉后,眉头微微舒展。父亲体内那混乱的元炁已初步理顺,最大的几处瘀堵也已疏通,火毒渐消,寒邪暂伏。续命阶段已过,接下来,便是更为关键的“固本培元”,彻底夯实根基,唤醒身体自身的生机,方能应对后续更深层的治疗。
“父亲情况已稳,可改用‘固本培元汤’。”田作荣对守在一旁的田作龙和福伯说道,“此汤重在调和阴阳,滋养气血,稳固本源,非是猛药,需缓缓图之。”
他再次写下药方。这次所用的药材,依旧多是些常见之物,但配伍更为精妙,君臣佐使环环相扣,旨在激发人体自身潜能,而非依靠药力蛮补。
田作龙如今对弟弟的医术已是深信不疑,立刻亲自去药库抓药。有家主苏醒的消息震慑,加上田作龙亲自出面,管库田槐纵然百般不愿,也不敢再刻意刁难,只是那眼神愈发阴鸷。
药材取回,田作荣亲自看守熬制。他控火极其讲究,文武交替,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数个时辰后,药香溢出,并非浓烈扑鼻,反而是一种沉郁内敛、令人闻之心神安宁的醇厚气息。
药汤呈琥珀色,清亮见底。
田作荣先盛出一碗,亲自为父亲喂服。田震山如今已能配合吞咽,药汁入腹,不过片刻,他便感到一股温和的暖流自胃部缓缓散开,流向四肢百骸,并非燥热,而是一种浸润般的舒适,连日的虚弱感似乎都被驱散了些许,精神也振奋了不少。
“这汤……不错。”田震山难得地开口称赞,声音虽弱,却清晰了许多。
田作荣微微一笑:“父亲喜欢便好。此汤需连服七日,每日早晚各一次。”
喂完父亲,看着瓦罐中还剩小半的药汤,田作荣略一沉吟,对田作龙道:“大哥,你常年练武,体内亦有暗伤淤积,气血虽旺却不纯。这固本培元汤于你亦有裨益,不妨也服用一些。”
田作龙一怔,挠了挠头:“给我?这……这是给父亲疗伤的,我身强体壮,用了岂不是浪费?”他虽如此说,但那药香实在诱人,身体本能地感到渴望。
“药材尚有富余,谈不上浪费。”田作荣取过一只碗,为他倒了半碗,“此汤并非专治重伤,于调理根基、纯化气血大有好处。你试试便知。”
田作龙不再推辞,接过碗,一口饮尽。药汤入口微苦,回味却甘醇绵长。片刻之后,他猛地瞪大眼睛!
只觉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暖流轰然在体内炸开,迅速流转周身!这股药力与他平日服用的那些淬体丹药截然不同,并非粗暴地冲刷经脉、刺激潜力,而是如同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浸润着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络。
多年来因练武留下的细微暗伤、气血运行中的些微滞涩处,竟在这温润药力的滋养下,隐隐传来酥麻痒意,那是损伤在被缓缓修复的迹象!他甚至感觉,自己武徒巅峰那停滞了许久的瓶颈,竟然有了一丝松动的感觉!虽然极其细微,却真实不虚!
“这……”田作龙满脸震撼,感受着体内奇妙的变化,看向弟弟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怪物,“四弟……你这汤……神了!比我以前花大价钱买的任何淬体丹药都好!”
田作荣淡然道:“此汤并非用于直接提升修为,而是夯实基础,清除暗疾。基础牢固,日后修炼自然事半功倍,突破瓶颈也会容易许多。”
正说着,小玉儿和田作安手拉手跑了进来。两个小家伙闻到满屋的药香,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瓦罐。
“四哥,好香呀……”玉儿吸着小鼻子,奶声奶气地说。 “四哥,这是什么药?闻着一点也不苦。”田作安也咽了口口水。
田作荣看着弟妹那瘦弱的小身板,心中一动。他们年纪尚小,经脉未定,先天虽无淤塞,却也因营养不佳而有些气血亏虚。这固本培元汤药性温和,正适合为他们打下良好根基。
他笑着招手让他们过来,用清水将瓦罐底部残留的药液稀释了数倍,只剩下极淡的琥珀色,才分别倒了两小杯给他们。
“这是糖水,喝了能长高高。”田作荣哄道。
两个孩子信以为真,开心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喝起来。稀释后的药液只有淡淡的甘味,入口顺滑。
喝完后不久,小玉儿的小脸就变得红扑扑的,像是擦了胭脂,精神头也足了许多,绕着院子跑了一圈都不喊累。田作安也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平时午后常有的困倦感一扫而空,眼睛格外明亮。
“四哥四哥!这糖水真好喝!明天还有吗?”玉儿跑回来,抱着田作荣的腿撒娇。
田作荣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有,以后每天都有。”
这一切,都被靠在床头、默默观察的田震山看在眼里。他心中的惊骇,已然达到了顶点。
他自己服用后,感觉是元气复苏,沉疴渐去。 大儿子服用后,竟是暗伤修复,瓶颈松动! 连两个懵懂稚子服用稀释后的药汤,都能明显改善气色,提振精神!
这“固本培元汤”的神效,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这绝非仅仅是“医术高明”四个字可以解释的!这简直是对药性理解到了化境,方能以如此平常的药材,配制出如此因人而异、却又同样效果惊人的方子!
这哪里是什么“误打误撞”、“看了几本母亲遗留的医书”就能达到的境界?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那个正在耐心陪着弟妹说话的清瘦少年背影。这个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到底……隐藏了多少?
震惊之余,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希望,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涌动。
田家有救了! 或许,田家真的能因这个一直被忽视的幼子,绝处逢生!
他缓缓握紧了被子下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这个儿子!他的医术,将是田家目前最强大的武器和最大的秘密!
而此刻,田作荣正看着嬉笑的弟妹,心中也在盘算。固本培元汤效果显着,但药材消耗也不小。田家库藏有限,林家打压依旧,坐吃山空绝非长久之计。
或许……是时候凭一身医术,为田家,也为自己,开辟一条新的财路了。
他目光微凝,望向院墙之外,清河城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
风波,从未止息。而破局之刃,已悄然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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