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钧离去时撂下的狠话,如同悬在田家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家族内部的恐慌并未完全平息,二长老田震海一系虽暂时被田作荣点破心思、压制下去,但阴鸷不满的目光依旧在暗处流转。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接下来的两日,竟风平浪静。
药师殿没有立刻发难,林家也异常安静。这种暴风雨前的死寂,反而更让人心绪不宁。
田作荣却依旧如常。每日为父亲行针用药,指导弟妹和族中孩童锻体,闲暇时便翻阅那本残缺古医书,或是推演新的药方,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只是,他偶尔会站在院中,望着那十几瓶仅存的“百草精华”,目光深邃,不知在思索什么。
第三日清晨,该来的终于来了。
一名药师殿的执事带着两名护卫,面无表情地来到田家,递上一份盖有药师殿青黑色殿印的文书。
“奉李钧医师令,传田家田作荣,即刻前往药师殿分殿,接受关于‘百草精华’一事的问询与对质!”执事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该来的,终究来了。而且直接点名要田作荣前往!这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田家众人瞬间紧张起来。田作龙一把接过文书,快速浏览,脸色越发难看。文书上措辞严厉,俨然已将田家视为嫌犯。
“四弟,我陪你去!”田作龙毫不犹豫地道。 “老奴也去!”福伯立刻站了出来,老脸满是决绝。 “还有我们!”几名受过田作荣恩惠的护卫也纷纷出声,情绪激动。
田作荣看着众人,心中微暖,却摇了摇头:“大哥,家族还需你坐镇。福伯,留下照顾父亲和弟妹。诸位兄弟的心意,作荣心领了。但药师殿传的是我,人去多了,反落人口实。”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神色平静如水:“放心,我自有分寸。”
就在这时,小玉儿抱着田作荣的腿,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和信任:“四哥最厉害!打跑坏人!”
田作安也紧紧攥着拳头,用力点头:“四哥,我们等你回来!”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只顾自己修炼的几个旁系少年,也投来鼓励的目光。那些曾受益于“百草精华”的族人家庭,更是远远望着,眼中充满期盼与祈祷。
这一刻,田作荣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正在家族底层凝聚,汇聚到他的身上。他们或许依旧弱小,或许依旧恐惧,但他们的信任,却真实不虚。
二长老一系的人冷眼旁观,甚至有人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田作荣轻轻拍了拍玉儿的头,对作安笑了笑,然后对田作龙和福伯点了点头,转身对那执事平静道:“走吧。”
他没有再多看那些阴暗处的目光一眼,步履沉稳地跟着执事,走向那座象征着权威与压迫的青黑色殿宇。
药师殿分殿,议事偏厅。
气氛庄重而压抑。青黑色的墙体泛着冷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敬畏的药香和元炁波动。
主位空悬。左侧上首,坐着面色淡漠的李钧医师,他身后站着两名学徒,眼神倨傲。下方,还坐着几位药师殿的执事和学徒,皆是面色严肃。
右侧,则坐着林啸天和几位林家管事,他们好整以暇地喝着茶,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神情。
田作荣被引到厅中站定,孤身一人,面对这偌大厅堂内的诸多视线。那些目光,或审视,或轻蔑,或冷漠,或恶意,如同无形的压力,笼罩而来。
“田作荣,”李钧率先开口,声音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审问意味,“日前从你田家取回的‘百草精华’,经本殿初步查验,其中数味药材的配伍手法,与我殿中一份失窃古籍《青囊秘要》残篇中所载的‘五行蕴灵散’基础方,有七成相似!你还有何话说?”
他直接抛出了所谓的“证据”,将“百草精华”与那子虚乌有的“五行蕴灵散”挂钩。
林啸天在一旁慢悠悠地放下茶杯,阴阳怪气地补充道:“李医师,这恐怕不是巧合吧?《青囊秘要》可是药师殿不传之秘,据说多年前曾有残页失落……呵呵。”
一唱一和,坐实罪名。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田作荣身上,等待着他的惊慌、辩解或是绝望。
然而,田作荣只是微微抬眸,看了李钧一眼,语气平淡无波:“哦?《青囊秘要》?五行蕴灵散?不知李医师可否告知,这‘五行蕴灵散’君药为何?性味如何?归何经?主治何种病症?与我这‘百草精华’又有哪七成相似之处?具体是哪些药材的配伍相似?”
依旧是上次那个问题,但这次,是在这庄严肃穆的药师殿内,当着更多人的面,更加清晰、更加咄咄逼人地问了出来!
李钧的脸色瞬间一僵,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哪里知道什么具体的“五行蕴灵散”?这根本就是他为了诬陷而随口编造的名目!
“放肆!”李钧身旁的一名学徒厉声喝道,“殿中秘方,岂容你探听!李医师说是便是!你只需回答,是否剽窃!”
田作荣却根本不理会那学徒,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李钧,仿佛在等待一个答案。
厅内气氛顿时有些诡异。几位药师殿的执事也微微皱眉,看向李钧。他们只是奉命来走个过场,但田作荣这连续追问核心药理的做法,让他们也产生了一丝疑虑——若真是证据确凿,李医师为何避而不谈具体药性?
李钧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含糊其辞道:“秘方具体内容自然不能告知于你!但其君臣佐使之理,五行相生相克之妙,与你那药液中的药性流转痕迹极为吻合!此乃我药师殿不传之秘,外人绝无可能自行悟出!这便是铁证!”
他试图用高深的理论来掩盖具体的空虚。
田作荣闻言,嘴角反而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那弧度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弄。
“原来如此。李医师判断是否剽窃,不看具体药材,不看用量配伍,只看虚无缥缈的‘君臣佐使之理’、‘五行生克之妙’?”他缓缓说道,声音清晰地在厅中回荡,“恕我直言,李医师,医道药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仅凭虚无的感觉和猜测便可定罪,那这世间万物,但凡涉及阴阳五行之理,是否皆可被指认为剽窃药师殿?”
他微微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的药师殿人员,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我田作荣今日站在这里,并非因为畏惧药师殿的权威,而是为了扞卫我自行钻研所得的清白!”
“您说我的药液与贵殿秘方药性流转痕迹吻合?好!”田作荣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那不如就请李医师,或者在场任何一位精通药理的大人,随意提出一种常见药材,说出其一种特性。我便以此为基础,现场推演一味与之相关的、具备固本培元之效的简易方剂出来!看看我田作荣,究竟是需要剽窃他人,还是自身对药性一无所知!”
现场推演方剂!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就连林啸天都放下了茶杯,坐直了身体,眼中露出惊疑之色。
这简直是在向整个药师殿的权威发起挑战!
李钧的脸色彻底变了,一阵青一阵白。他万万没想到,田作荣竟然如此大胆,如此自信!现场推演方剂,这需要对药性有着何等深厚的理解和强大的自信才能做到?万一他真能推演出来,自己之前的指控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胡闹!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李钧气急败坏,试图阻止。
“李医师莫非不敢?”田作荣直接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还是说,您其实根本无法判断我推演的方剂,与那所谓的‘五行蕴灵散’是否有相似之处?所谓的指控,本就站不住脚?”
句句诛心!
偏厅内一片死寂。所有药师殿的人,脸色都变得无比精彩。他们看向李钧的目光,开始带上怀疑和审视。
田作荣孤身立于厅中,青衫磊落,背影挺直。
他忽然想起离开时,小玉儿那信任的眼神,作安紧攥的拳头,福伯决绝的神情,还有那些族人期盼的目光……
他们或许弱小,但他们选择相信他。
这份信任,便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而他对自身医道的绝对自信,更是他敢于直面这一切风暴的底气!
他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李钧,扫过惊疑不定的林啸天,扫过那些神色各异的药师殿众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念,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或许前路依旧艰难,或许敌人依旧强大。
但他相信,凭借这身超越时代的医术,凭借族人间逐渐凝聚的信任,他一定能带领田家,在这重重围困中,走出一条振兴之路!
这药师殿的刁难,不过是一块试金石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响彻整个偏厅:
“请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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