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奋力泼洒着最后的热度,将妙音仙谷扭曲的岩壁浸染得一片触目惊心的绛紫。昔日里,此地是清泉鸣涧、仙乐绕梁的世外净土,如今却只剩污秽与血腥混杂的浊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连风都带着绝望的嘶哑。谷口那曾灵光流转的护山大阵,光罩已黯淡如垂死巨兽的喘息,明灭不定,仅能维系着最基本的外壳,仿佛一触即溃。
阵内核心处,粗糙原木野蛮搭建的高台之上,矗立着一座硕大而丑陋的牙床。铁鬃猪妖一族的王,元婴初期的磐牙,正像一座肉山般斜倚其上。他身躯庞大,皮肤糙硬如深褐色岩层,两根弯曲粗壮、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獠牙,是他力量与野蛮的象征。此刻,他眯缝着那双藏在肉褶里的小眼,喉咙里发出满足而慵懒的哼哼声,享受着这血腥王国里片刻的“安宁”。
一颗剥净了皮、水灵剔透的紫玉葡萄,被一只纤长却略显苍白的手小心翼翼地递到他的嘴边。手指的主人,是一位身着残破月白长裙的女修,裙袍虽褴褛,却依稀能辨出往昔的华美与风韵。她面容极美,是一种历经劫难也难以完全磨灭的清丽,只是那双本该蕴藏星辰道韵的眸子,如今沉寂如万年古井,深不见底,唯有在眼波流转,刻意迎向磐牙时,才会强行漾开一丝柔顺的、足以令人心碎的涟漪。
她便是妙音宗原传功长老,杜月娘。
曾几何时,她在传功殿内道法精妙,言辞如珠,指点着门下数千女弟子修行,风姿卓绝,恍若仙子临凡。当宗门主力随联军战略转移时,她毅然选择留下,以金丹初期之身,凭借宗门大阵,指挥着万余老弱病残,硬生生扛住了牛魔族数月如潮水般的疯狂进攻。直至灵石耗尽,仅靠灵脉维系的大阵在一声不甘的哀鸣中破碎。那一夜,妙音仙谷彻底沦陷,化为血腥淫邪的人间炼狱。杀戮、凌辱、惨叫、悲泣……交织成最绝望的挽歌。她本已决意效仿太上长老,燃尽金丹,与敌偕亡,却在最后关头,为救一名正被数名狂暴牛魔撕扯凌辱的稚嫩弟子,道心一乱,不幸失手被擒。
修为被蛮横封印,清白被无情玷污。大力牛魔王以剩余数千弟子的性命与清白为要挟,这根宁折不弯的青竹,被迫第一次学会了低头,将所有的骄傲与刚烈碾碎成齑粉,咽入喉中。后来,专事贩卖奴隶的磐牙向牛魔购买妙音仙谷这片“产业”时,惊异于侍立在牛魔王身旁的她那残破却不掩国色的容颜,惊为天人,死磨硬泡,不惜重金将她连同那些女弟子一并买下。为了宗门弟子能有一线生机,能少受些许折磨,她只得再次委身,从了这猪妖之王。
对磐牙而言,这是一笔无比划算的“优质资产”。妙音宗剩下的五千多名女弟子,大多钟灵毓秀,是奴隶市场上炙手可可热的“好货”。尤其是杜月娘,不仅貌美,更有一种他曾只能在仰望中想象的高洁风韵,令他沉迷不已,宠爱有加。然而,对杜月娘和她的弟子们而言,这不过是从一个血腥的地狱,跳入了另一个看似条件稍好、实则同样绝望的深渊。姿色上乘者被标记为“好货”,如同牲口般被圈养起来,等待不知何时会到来的贩卖;姿色普通或已遭凌辱者,则依旧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她们被剥夺衣衫,磨灭羞耻,在饥饿、恐惧与无尽的屈辱中煎熬度日。
杜月娘只能忍。忍着锥心之痛,忍着灵魂日夜不息的嘶吼。她强颜欢笑,曲意逢迎,用自己残存的尊严与这具皮囊,从磐牙那里为弟子们换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恩赐”——或许是多几片能稍微蔽体的粗麻布,或许是一顿能勉强果腹的馊食。在外人眼中,她已是人尽可夫、媚妖求存的娼妇;但在幸存的五千多名弟子心中,她却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微弱却始终不曾熄灭的光。正因为她“枕边风”的“建议”,磐牙没有将这大批“货色”一股脑投入市场,而是“细水长流”,一点点放出,美其名曰“物以稀为贵”,实则让磐牙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她也为弟子们尽可能争取到了更多苟延残喘的时间。她一次次安抚那些惊恐无助的弟子,告诉她们会有人来救她们的,鼓励她们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每当又一批女弟子在哭喊声中被猪妖拖走时,她都心如刀绞,五脏六腑如同被生生撕裂。连她自己都不再相信那虚无缥缈的希望,但她不敢倒下,她必须坚持,必须逼着自己去相信那谎言——因为她知道,她若倒下,身后这五千多弟子,便连这最后一点支撑着活下去的勇气,也会彻底崩塌。
“报——!” 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杜月娘纷乱而沉重的思绪。一名小妖连滚带爬地跪伏在牙床之前,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大王!谷外发现一个车队,看旗号打扮,像是红袖招的人!一行三十余口,那十几个娘们儿,个顶个都是上等货色!尤其是那领头的班主,啧啧……简直是人间绝色,小的从未见过如此风情的娘们!”
磐牙闻言,慵懒的身姿微微直起几分,小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哦?红袖招?那可是有名的歌舞班子……护卫多少?什么修为?”
“回大王,护卫力量薄弱得很!除了几个赶车的车夫,就只有一个看似文弱的书生,修为嘛……估摸着也就筑基二层顶天了!他们现已行至涵谷关,再往前,可就是那片三不管的无人区,不属于咱们的地界了!”
“无人区过去,便是那凡人小国新楚,再往前……便是西北王陈小七那厮的地盘,四海盟的势力范围。”磐牙摩挲着下巴上的硬鬃,低声沉吟,眼中贪婪与忌惮交织,“她们由南向北,目标明确,八成是去投奔四海盟的……算了,这批肥羊,咱们放了。”
他身体重重向后一靠,似乎做出了决断,但那不断转动的小眼珠,显露出他内心的极度不甘。
杜月娘虽身陷囹圄,对外界消息并非全然闭塞。陈小七之名,她早已如雷贯耳,更知自家那位惊才绝艳、却“不听师门召唤”的师妹苏妙音,曾与此人关系匪浅,甚至不惜为其写书立传。她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用一种带着几分天真好奇的媚声问道:“大王,妾身恍惚听闻,那陈小七……不是早已陨落多时了吗?”
磐牙叹了口气,胖脸上横肉抖了抖:“死了倒也干净!夫人你有所不知,那小子非但没死,反而不知怎么逃了出来,越发势大!他不仅灭了清虚宗,自立门户成立了四海盟,近来更是战功赫赫,好几个声名在外的妖王都在他手下折戟沉沙!此子阴狠狡诈,用兵如神,实在是个惹不得的硬茬子!”
“大王,这批货是由南向北,就算是去投靠陈小七,咱们做得干净利落,他远在千里之外,又如何能知晓?”之前汇报的巡逻队长尤不死心,再次劝道,“属下还听说,那位西北王近来又新纳了几房美妾,正沉醉温柔乡快活无边呢,哪有闲心管这等边境小事?”
杜月娘哪肯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既然磐牙内心如此忌惮陈小七,那她便偏要激他一激,将这祸水引过去!她纤指轻抚过磐牙粗壮的手臂,语带娇嗔,又暗藏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唆:“哦?原来如此。妾身还以为,在这片地界上,大王您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无所畏惧呢。没想到……大王竟也如此忌惮那陈小七?”
这话语轻柔,却像一根尖刺,精准地扎进了磐牙最敏感的自尊心。
“怕个屁!”磐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兽,猛地坐直身体,小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凶光毕露,“我们铁鬃猪妖一族向来是想广交朋友,和气生财!不是怕他!罢了!”他大手一挥,指向那名巡逻队长,声若洪钟:“你!点齐一百亲兵给老子速去速回,把那批货,连人带车,全给我‘请’回谷来!老子今天还就劫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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