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陈小七已将厚厚一叠玉简递到绿萝仙子手中。
“这里头是二百四十六张丹方,加上你手头那一百七十三张,够你忙一阵子了。”他声音还带着晨起的微哑,“你仔细甄选甄选,重复的肯定不少。这事儿非同小可,让苏然和陆瑶都来帮你——三阶及以下的丹方,筛选后可以拿给丹坊里那些和四海盟签了长约的丹师借阅,但绝不能外传。”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垂手站立的柳如烟:“高阶丹药暂时只能由你和醉丹生来炼。她会从旁指导。”又压低声音解释了一遍五阶丹方因神魂契约无法口述笔录的缘由。
绿萝仙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眉间微蹙:“她身上不加束缚……不会出事吧?”
“这几日她会跟着我。”陈小七淡然道,“千步之内皆在我规则笼罩之中,翻不起浪。她也不敢。”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这人有大用。等弄到天池神液,我还得靠她炼破障丹。况且她这样不加约束地跟在我身边,丹师公会那边才会真当她彻底背叛——断了她的后路,她才不得不死心塌地跟着四海盟。”
绿萝仙子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我先回去整理丹方。对了,隐娘方才找你,说是有急事。”说完便捧着那叠玉简匆匆离去——她虽是西贺牛州除丹师公会外唯一的四阶丹师,可一辈子见过的完整丹方也不过寥寥几十张,多数时候全靠自己推演琢磨。如今骤然得了这许多,心里早已急不可耐。
陈小七转头叫住正要离开的丁宝儿,目光落在她腰间那只朱红小葫芦上,嘴角勾起笑意:“晚上我去寻你。”说罢随手一招,带着柳如烟便往四海城密谍司方向走去。
丁宝儿抬手轻拍腰间葫芦,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转身朝街角的馄饨摊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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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谍司深处,聂隐娘——这位昔日的圣女宗圣女,正对着一封加急密件蹙眉沉思。见陈小七推门而入,她连忙引他进了密室,摊开案上的羊皮地图,指尖正要落向某处——
却被陈小七一把拉进怀中。
温热的唇覆了上来,将她未出口的话全堵了回去。聂隐娘起初还挣了挣,很快便软在他臂弯里。良久,唇分,她脸颊绯红,轻捶他胸口:“夫君……谈正事呢,别闹。”
陈小七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好,你说,我听着。”
聂隐娘定了定神,指尖落在地图西侧:“麟蛇王急报。下邳、东临二城,现已被烈阳、灵溪、黑水、玄冥四宗占据。莲都山脉和武义山脉划给了他们作立宗之地。四宗已派使者前来,想与麟蛇王议和。”
她手指移向另一处:“小狼王清理南星城周边山脉时,没找到什么宗门残余,只有些原本依附丹师公会的修仙世家,见大军到来,都从小路逃往武义山脉了。”她抬头看向陈小七,“麟蛇王问您的意思,要不要召开军事会议定个章程?”
陈小七轻笑一声:“那两座城本就是我故意丢下的。我丢下,不代表我不要了。”他手指划过地图上东线,“东方老儿手里能战之兵都在东边扛妖族,西路军这一败,他已是捉襟见肘——这才想着用宗门弟子来填窟窿。”
“传令给麟蛇王,”他声音转冷,“扣下使者,夜袭东临、下邳。小狼王同时进攻武义、莲都二山。不以歼敌为目的,以破坏、劫掠为主。宗门弟子单打独斗还行,遇上成建制的军队……”他摇了摇头,“趁他们护山大阵还没建好,狠狠敲打一番。让他们明白——这两座城是我到嘴的肉,只是暂时不饿,还没咽下去罢了。”
聂隐娘点头,当即取出一张传音符低声嘱咐。符纸燃尽后,她回身轻捶陈小七胸口,嗔道:“大王不是不饿,是吃得太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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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七走出密谍司时,一脸神清气爽。
聂隐娘站在高楼窗边,望着那道趾高气扬的背影,脸上红潮还未褪尽。她咬了咬唇——这小子竟敢在密谍司白日宣淫,把密室当什么地方了?真是不当人子。
司外,柳如烟仍垂手候着。陈小七瞥她一眼:“走,带你去早市吃点东西,一会儿去丹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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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坊里药香弥漫,数十间丹房依次排开,炉火映得廊道一片暖红。醉丹生正背着双手,踱着方步挨个指点。见陈小七走来,他连忙上前行礼,一双眼睛却贼溜溜地直往陈小七腰间瞟。
陈小七没好气地推开他那张快贴到自己身上的老脸:“老酒鬼,别找了。红葫芦让人抢走了,以后没得喝了。”
醉丹生顿时大怒:“谁这么大胆子敢抢七哥的东西?!”吼完忽觉不对,压低声音,“是不是……哪位王妃?”
陈小七摇头:“四海学院的教习,丁香。”
醉丹生嗓门立刻拔高八度:“好大的狗胆!我找她去!害咱兄弟没酒喝——”话音未落又压低,“小七,你……打不过她?”
陈小七摇头。
醉丹生立马一个箭步冲出去,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远远传来他的喊声:“小七!我替你抢回来!”
柳如烟看得目瞪口呆。
她忽然发觉,在这里似乎没人真怕这个少年——那老头分明是个常骗他酒喝的酒鬼,竟敢这般放肆。陈小七也不恼,带着她继续朝里走。
几个不认得他的散修丹师,见他探头探脑,还厉声呵斥他扰了炼丹。陈小七毫不示弱地怼回去,却无丝毫怪罪之意。尤其有个筑基一层的少女,见他似要伸手“偷袭”,竟一把揪住他耳朵,劈头盖脸一顿捶打。边上几个年轻弟子还鼓掌叫好,陈小七也只是笑着躲闪。
苏小婉得意地朝四周抱拳:“今日本姑娘为民除害,献丑献丑!”
话音刚落,屁股上就挨了一脚,整个人向前扑去,摔了个结结实实。回头再看,哪还有陈小七的影子?气得她原地跳脚大骂。一转头看见柳如烟,便问:“这位姐姐,您是?”
柳如烟何等老练,眼波流转间已换了副温婉神色:“我是一介散修丹师,被他拉来应聘的。你们先忙,我去寻他。”
苏小婉却一把拉住她:“您是丹师?太好了!快帮我看看这凝气丹哪儿出了问题,老是炼成废丹!”
柳如烟瞥了一眼——不过是一阶丹药,丹方虽无大错,却繁复冗余,火候也控得一塌糊涂。她微微一笑,提笔修改了丹方,又细细指点了几句。不过半炷香,苏小婉掌心便托出一枚圆润的成丹。
“成了!真的成了!”苏小婉惊喜万分,又掏出一张二阶回气丹的丹方。
柳如烟接过一看,还是同样毛病——丹方无误,但绕了太多弯路。她再次修改方子,手把手教起火候把控。失败两次后,第三炉丹成时,药香满室。
这下可好,四周弟子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各自疑难。若在从前,柳如烟绝不会搭理这些低阶丹师乃至丹童。可经历这几日变故,她心境已悄然转变。望着那一双双渴求的眼睛,她竟生出几分耐心,一一解答起来。
渐渐地,连一些正式丹师也凑了过来。柳如烟三言两语的点拨,常让他们茅塞顿开。
正热闹时,一个红鼻子老头挤进人群——正是鼻青脸肿的醉丹生。他扯着嗓子问:“‘赤焰草’‘冰魄花’‘玄心藤’,按丹方说的分先后投炉,火候也掐准了,怎么每次都炼成一炉灰?”
柳如烟轻声细语:“赤焰草性烈,遇火则狂;冰魄花性寒,见热就缩;玄心藤需温养,受不得冰火相激。您一股脑按顺序投进去,便似将烈火、寒冰、嫩苗硬塞进一个瓮里——赤焰草的火还没烧透,冰魄花的寒气已冻僵了玄心藤。三股气拧成死结,自然成灰。”
醉丹生愣住:“那该怎么投?”
“先以文火煨玄心藤,待其生出韧气;再将冰魄花碾粉,裹在赤焰草外。趁藤气最盛时投炉,用藤气隔开冰火,让三股气顺着藤脉缠成一股绳。”柳如烟随手取过三株新草,指尖灵力流转,边演示边道,“丹方上说的‘先后’,不是时辰次序,是教它们学会‘相处’。”
这时陈小七在外头喊:“老酒鬼,先炼你的丹去!往后每日晚饭前,你备好酒,我带柳大师来——可不许白嫖啊!”
“白嫖”二字说得柳如烟脸颊飞红。见陈小七招呼,她只得向众人歉然一笑,快步走去。众人虽不舍,也只得散去。苏小婉远远朝陈小七挥了挥拳头,醉丹生肚子里还憋着无数问题,可大师只听那小子的话,只好垂头丧气跟过去。
“七哥,你这可不厚道。”醉丹生指着脸上的伤,“这可都是为你挨的!”
“葫芦呢?”
“没抢着……”醉丹生哭丧着脸,“刚摸到葫芦边儿,就被一群大娘大婶拽住,说我耍流氓——尤其三个壮汉,打得最狠!我冤啊,我就冲葫芦去的,哪管它挂在男人身上还是女人身上……”
陈小七拍拍他肩膀,叹道:“老哥,同病相怜啊。我的葫芦,也是这么没的。”
说完带着柳如烟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丢下一句:“不是‘蒙倒牛’那种好酒,柳大师可来不了。”
醉丹生摸摸空空如也的储物袋,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
日光渐盛,丹坊里的炉火映着每一张专注的脸。远处街市传来早市的喧嚷,混着隐约的琵琶声——丁宝儿又在馄饨摊弹曲子了。
柳如烟跟在陈小七身后半步,望着这陌生又鲜活的城池,忽然觉得,也许这条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走。
至少在这里,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至少这里有人需要她。
而她,似乎也开始需要这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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