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死寂，仿佛被宇宙保洁阿姨用最高效的清洁抹布来回擦洗了八百遍。
焦黑的土地，赤裸裸地暴露在惨淡的天光下。
空气中只剩下栀子花洗洁精那不讲道理的霸道气味，
蛮横地占据了每一寸空间，
硬生生把那一点点残存的奶茶甜腻和消毒水味儿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宣告着谁才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周星星瘫在地上，脸皮贴着冰冷的地面，像个被抽掉骨头的软泥怪。
她眼珠子瞪得快要脱离眼眶，死死黏在巨大快递箱方才存在的虚空上。
空了。
真就干干净净一点渣都不剩。
仿佛刚刚那遮天蔽日的猩红锁链、那冰冷恢弘的宇宙意志低语、
那价值万亿的“概念级”快递箱，
都特么是她嗑了过期薯片产生的幻觉！
她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布满血丝的眼球挪向旁边那个硕大的薯片桶——桶壁上，
之前被喷壶风暴洗礼后留下的油腻污渍，此刻正像活过来的史莱姆一样，
诡异而缓慢地蠕动着、扭曲着、变形着。
几个呼吸间，三个歪歪扭扭、充满廉价像素风的鲜红大字，
狰狞地凝固其上：【洗】【白】【了】。
“嘶——呼！”
周星星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吸进满腔栀子花洗洁精味儿，呛得她差点当场去世。
她用尽毕生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半句破碎的嘶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真…真特么…洗！白！了？！！”
这冲击力，比她考卷上挂满红灯还要让她灵魂出窍！
这“洗白”效果，洗掉的是宇宙快递箱吗？
洗掉的是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三观啊！
另一边，白小天的情况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她蜷缩着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濒临碎裂的青白色。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如同狂风中断线的风筝。
那张素来清冷若雪的脸庞，此刻纸一样惨白，
冷汗浸湿了额前凌乱的发丝，黏在光洁的皮肤上。
她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一丝鲜红蜿蜒而下，更添几分脆弱破碎感。
痛！
仿佛有人用烧红的电钻狠狠凿进了她的大脑深处，搅动着尘封的禁区！
血色苍穹…冰冷的规则锁链交织成灭顶之网…
一个模糊却散发着无尽威严、仿佛亘古存在的发光轮廓…
以及在那轮廓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连悲鸣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无形伟力彻底碾碎、
化作点点绝望光尘的…她自己！
前世陨落的最后零点零一秒，
被那恐怖扫描硬生生撕开，赤果果地雪林林地重现在眼前！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她方才被激发的不屈战意，
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灵魂被斯列的痛苦。
“呃…啊…”
她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痛吟，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地聚焦在那个身影上。
秦一。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焦黑的空地边缘，手里还捏着那个平平无奇的银灰色喷壶。
日光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影轮廓，
182的身高，宽肩窄腰，站在那里就像一根定海神针。
他微微侧着头，视线越过那一片被“净化”得无比彻底的空地，
落在她身上。
那双天生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平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映不出半点波澜。
她痛苦挣扎、灵魂撕裂的模样，倒映在那双深眸里，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秦一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一个转瞬即逝、意义不明的弧度。
那眼神，那表情……
白小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狠狠攥住！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穿透、被无情审视的寒意！
仿佛在他面前，她所有的伪装、挣扎、痛苦、
乃至前世今生最深的秘密，
都如同阳光下纤毫毕现的尘土！
“你…”
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带着灵魂深处的寒意，
“…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死死盯着他，丹凤眼中残留着惊悸和剧痛，但更深层的东西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岩浆在涌动——
那是被强行验证的、足以颠覆她所有认知的惊疑！
是面对规则之上存在的本能恐惧！
是刻在骨子里对“系统”的恨意！
秦一没有立刻回答。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微不足道的疑问，
目光甚至都没在白小天身上停留超过两秒。
那懒散的视线轻飘飘地越过她剧烈颤抖的肩膀，落到她身后——
瘫在地上、彻底化身“震惊体”的周星星身上。
周星星还保持着下巴脱臼、瞳孔地震、盯着薯片桶“洗白了”三个大字的呆滞状态，
活像一尊行为艺术雕塑。
她旁边，那个印着油污卡通大叔的巨大薯片桶，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扎眼。
秦一的目光在周星星和她宝贝薯片桶之间慢悠悠地扫了个来回，
眉头极其轻微地挑了一下。
那表情，三分嫌弃，七分“原来沙雕就在我身边”的了然。
就在这诡异的死寂中——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能量紊乱的机械运转声，突兀地在焦土边缘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是那个猫耳头盔少女！
她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上的明黄制服沾满了焦黑的泥土和草屑，显得狼狈不堪。
此刻，她肩头那个早已黯淡无光的保温箱，
正从破损的缝隙里，艰难地挤出最后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幽蓝色冷光！
那光芒微弱地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
顽强地跳跃着，似乎在传递某种断断续续的信号。
紧接着，少女纤细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指尖无意识地抠进身下的焦土里。
她要醒了！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瞬间穿过白小天的神经！
她强行压下脑中的剧痛和混乱，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紧紧锁住少女的动作！
这个“快递员”，是唯一的线索！
周星星也艰难地扭动脖子，从“洗白了”的震撼地狱里挣扎出来一点神智，
愕然地看向那个微微动弹的少女身影。
唯有秦一，眼神依旧平淡无波。
他似乎对少女苏醒与否毫无兴趣，反而视线随意地扫过山下。
山下，盘山公路蜿蜒如蛇，一处小小的便利店孤零零地矗立在路边，
朴素的招牌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老张头平价便利店】。
便利店门口，红蓝相间的自动感应门正安静地敞开着，平凡得如同这世上任何一家小卖部。
就在这时！
便利店门口那平平无奇的自动感应门，两侧边框上不起眼的红蓝指示灯，
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疯狂闪烁的血光！
如同凶兽骤然苏醒的猩红兽瞳！
“嗡——哔——！！！”
一声尖锐刺耳、完全不似人间的警报声波，毫无预兆地横扫整个山巅！
那声音如同亿万指甲同时刮过玻璃，
带着绝对的“拒止”意志，瞬间穿透耳膜，狠狠凿进所有人的大脑！
“警告！侦测到高危非法程序入侵！侦测到高危非法程序入侵！”
一个冰冷、僵硬、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电子合成音，
代替了原本应该响起的“欢迎光临”，
从那便利店破旧的喇叭里轰然炸响，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
敲打在所有人的神经上！
“区域锁定！执行最高级别物理隔绝协议！协议代号——”
那电子音毫无情绪地念出了一个让周星星和白小天瞬间瞳孔地震、
连灵魂都差点裂开的名字：
“——疯狂星期四促销活动！”
白小天：“？？？”
周星星：“？？？！！！”
什么玩意儿？！
疯狂星期四促销活动？！这他妈是什么见鬼的最高级别物理隔绝协议？！
就在这名称报出的瞬间！
嗡！！！
便利店那扇平凡无奇的自动玻璃门，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色强光！
光线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液态般疯狂流动、增殖、交织！
眨眼之间，一道由无数飞速旋转、组合变幻的“KFc疯狂星期四V我50”巨大像素风广告牌构成的、
流光溢彩的立体牢笼，凭空生成！
这牢笼覆盖范围之大，竟然将整个山头连同山腰的便利店都笼罩在内！
无数刺眼的LEd灯牌闪烁着“吮指原味鸡半价”、“黄金脆皮鸡买一送一”、“V我50立刻实现疯狂梦想”……
这些极具魔性洗脑效果的广告语，如同汹涌的潮水，
散发着油腻而廉价的橙红色光芒，蛮横地填满了所有人的视野！
牢笼内壁，无数像素风格的桶装鸡块、鸡翅、汉堡图案高速旋转着，
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散发着炸鸡和廉价番茄酱诡异混合气味的能量屏障！
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禁锢之力，
带着促销打折特有的那种“不买就亏了”的强迫感，轰然降临！
白小天只觉身体猛地一沉，仿佛瞬间被浸泡在凝固的猪油里，每一个动作都变得粘稠无比，沉重万分！
她试图调动体内那丝可怜的灵力，却发现灵力运转如同陷入泥沼，几乎彻底停滞！
周星星更是感觉无数只油腻的像素鸡腿正死死压在她身上，
别说拱进薯片桶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我…我艹…”
周星星憋得满脸通红，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物理隔绝…用…疯狂星期四…锁我喉？！”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在炸鸡的海洋里了。
白小天咬着牙，强行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粘滞感和令人作呕的广告轰炸，
目光死死盯住便利店的方向。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力量？将现实规则扭曲成如此荒诞的存在？这感觉……
比那冰冷的宇宙意志扫描更让她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恶寒和荒谬！
“发现高危入侵目标：秦一！”
便利店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瞬间锁定了目标！
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绝对抹杀的残酷！
咔！咔！咔！
便利店屋檐下，几个不起眼的、伪装成老式霓虹灯管的金属探头猛地翻转、弹出！
黑洞洞的端口瞬间亮起高能武器充能时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幽蓝光芒！
目标直指秦一！
“威胁判定：SSS级高危非法插件！启动物理层面终极清理程序！清理模式——”
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宣判：
“——终极油污重灾模式！”
轰！
那几个黑洞洞的金属探头猛地爆发出刺耳的嗡鸣！
不是激光，不是炮弹，而是铺天盖地、如同高压水枪喷射出的、
散发着浓烈下水道恶臭、漆黑粘稠如沥青的油污洪流！
这不是攻击！
这简直是生化武器级别的污染！
带着“让你脏得妈都不认识”的终极侮辱意志！
漆黑的油污洪流咆哮着，如同张开巨口的污浊魔龙，
撕裂了空气中浓烈的栀子花洗洁精味道和疯狂星期四的炸鸡香，
带着毁灭一切的污秽气势，朝着秦一当头浇下！
这股污秽洪流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染上了一层令人作呕的油光！
白小天和周星星仅仅是逸散的恶臭气息扫过，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反胃！
“老秦！！！”周星星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都变了调。
白小天瞳孔骤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恐怖的油污洪流让她想起了前世被系统规则湮灭时的窒息感，
只是更加污秽，更加…恶心！
面对这毁灭性的、侮辱性极强的污秽之灾，秦一终于动了。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那咆哮而来的漆黑油污巨浪。
仿佛那只是春日午后柳絮拂面般微不足道。
那只一直插在裤兜里的左手，慢条斯理地抽了出来。
指间夹着一张皱巴巴、边缘甚至有些破损的小纸条——
赫然是张便利店热敏纸打印的购物小票！
秦一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小票一端，手腕随意地一抖。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纸张撕裂声。
那张平平无奇的小票，就在他指间被极其自然地、如同撕开一张废纸般，
撕成了两半。
下一秒。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绝对“格式化”意志的奇异波动，
以被撕裂的小票为中心，无声炸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绝对的“抹除”力量！
咆哮奔腾的漆黑油污洪流，在距离秦一两米之外的空间，
如同撞上了一堵透明的、无坚不摧的橡皮擦壁垒！
噗！噗噗啪啪！
粘稠恶臭的油污瞬间僵直，然后如同被投入强酸中的劣质油漆，
发出密集而轻微的爆裂声，
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颗粒，旋即分解、淡化，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的污渍，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同那弥漫空间的恶臭，都被这股纯粹的“净空”之力瞬间抹除！
便利店屋檐下那几个喷吐油污的金属探头，
如同骤然断电的玩具，嗡鸣声戛然而止，
充能的幽蓝光芒瞬间熄灭，
仿佛从未启动过。
笼罩山头的巨大疯狂星期四广告牢笼，
那些旋转的像素鸡块、闪烁的促销口号，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画面，
剧烈地扭曲、闪烁了几下，
发出一阵短促而刺耳的电流杂音。
滋啦——砰！
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闷响，整个流光溢彩的广告牢笼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
瞬间破碎、湮灭，化作漫天细碎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山顶再次恢复了视野。
便利店那扇普通的自动门，红蓝指示灯安静地亮着，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只是集体幻觉。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炸鸡味，
和秦一指间那半张被撕裂的购物小票边缘，
还在默默地宣告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虚幻。
白小天身上的沉重粘滞感骤然消失，
灵力运转恢复，她大口喘息着，看向秦一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恐惧、敬畏、茫然…
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探究。
周星星则还沉浸在双重震惊的余波里无法自拔，
眼神直勾勾地在秦一、那半张小票、
以及恢复平静的便利店之间来回扫视，大脑彻底宕机。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
一阵急促但悦耳的短信提示音，极其不合时宜地从秦一裤兜里响起，
打破了山顶诡异的死寂。
秦一眉头都没动一下，慢悠悠地抽出手机。
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
一条没有显示任何号码来源的纯文本信息，极其突兀地霸占了整个屏幕。
字迹猩红，如同凝固的鲜血，带着强烈的恶意和嘲讽：
【概念级欠费单：客户秦一】
【恶意拒缴宇宙特快专递签收费（含暴力损毁包装费、系统精神损失费、空间物流清洁费）】
【累计金额：9,999,999,999,999.99宇宙信用点（自动折合宿主原生世界货币：∞元）】
【催缴等级：SSS+（炼狱模式）】
【执行专员已锁定坐标，即将抵达。代号：‘清道夫’-苏梦儿】
【温馨提示：亲，建议提前准备后事哟~（笑脸emoji）】
信息下方，一个诡异的倒计时正在疯狂跳动：【00:04:59】！
猩红的数字每一次闪烁，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紧绷的神经上！
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分钟！
“清道夫…苏梦儿？！”
白小天失声低呼，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她混乱的记忆！
前世某些模糊的碎片瞬间翻涌——
一个总是无声无息出现在抹杀现场、温柔无害却让所有逃亡者闻风丧胆的名字！
代号“清道夫”！她记得那双眼睛，温柔得像一汪春水，
却透着绝对的冰冷！
她…她怎么会是催收专员？！
还指名道姓冲着秦一？！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躺在她不远处焦土上的猫耳头盔少女，
身体也就在这时，极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呃…咳…”
一声压抑的呻吟从少女喉间溢出。
她沾满泥土的手指猛地攥紧，指尖深深陷入焦黑的土壤。
紧接着，她紧闭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沉重的枷锁。
那张之前覆盖着无机质冰冷的甜美脸庞，痛苦地皱起眉头，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
她要醒了！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惊人锋锐之意的气息，
如同黑暗中悄然出鞘的匕首寒芒，
极其隐晦地从少女蜷缩的身体深处弥漫开来！
秦一的目光掠过手机屏幕上猩红的倒计时，瞥了一眼地上即将苏醒、气息悄然转变的猫耳少女，
最后，那深邃的桃花眼微微抬起，越过焦黑的山顶，落向山下那间刚刚恢复平静、招牌平凡无奇的
【老张头平价便利店】。
便利店的自动感应门，不知何时，再次悄然打开了。
门内光线昏暗。
柜台后面，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色工装、头发花白稀疏的老人，
正背对着门口，慢悠悠地擦拭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玻璃水杯。
他的动作很慢，很平常。
但就在秦一目光落下的瞬间，老人擦拭杯子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注视。
整个山顶的空气，
因为那猩红的倒计时、即将苏醒的未知少女、
锁定的“清道夫”杀手以及便利店那个微妙停顿的老人背影，
骤然绷紧到极点！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具体。
秦一指尖捻着那半张撕裂的购物小票，嘴角缓缓向上拉开一个弧度。
那笑容，三分玩味，七分冷冽。
“套餐？”他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啧，送得还挺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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