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息。
城头守军开始还击。
城墙上三丈有余的箭楼上，以及女墙后的火器兵，开始调试猛火油龙。
女墙之后，弓箭手在钢盾的庇护下，挽弓仰射；弩手则透过射击孔，以连弩平射，与梁军攻城塔上射来的箭雨激烈对攻。
偶尔有人被梁军回收荆州军的木羽透甲箭射中倒地，医护兵赶忙拖着伤兵往后撤离，新的士兵迅速补上缺口。鲜血顺着城墙的砖缝汩汩流淌，在清冷的月光映照下，泛起暗红的光。
西门正面，两百重甲兵已“大张旗鼓”地开到预定位置。他们故意在城头来回跑动，铁甲铿锵，旗帜挥舞，做出慌乱调兵的姿态。甚至故意让几面军旗“不慎”被箭射落，飘下城墙——这是给梁军看的戏。
二十五息。
西南拐角处，寂静得诡异。
第二梯队的残部似乎已放弃继续进攻，喊杀声渐弱。但王国强知道，西南拐角是心腹之患，必须重兵清剿。
那三百弓弩手已全部进入两侧藏兵洞。木羽箭的箭簇在阴影中闪着寒光，连弩的箭槽已压满。他们屏息，等待。
二十息。
“轰天炮准备如何？”王国强头也不回地问。
“回将军！”炮队都头在后方吼道，“十二门全部就位，角度已调至至佳，装填完毕，目标——敌军第三、四梯队！”
“等我号令。”
“得令！”
十五息。
西门暗门方向传来三声短促的鹧鸪叫——这是敢死队已出城的信号。30人，身着梁军衣甲，携火油罐、火折，贴着城墙根，借护城河芦苇丛掩护，正向最右侧那两座“空心塔”潜行。
十息。
最左侧两座塔，已进入十步。
塔顶的吊桥铰链开始发出“嘎吱”的预松声——这是即将放桥的前兆。塔内，隐约传来梁军重步兵整队的呼喝。
五息。
王国强握紧了刀柄。
三……
二……
一……
……
最先爆发的是右侧。
那两座“空心塔”的底座，突然同时腾起火焰！
不是一点小火，而是爆燃。敢死队将数十罐火油泼在塔体基座、木轮、承重支架上，同时点燃。火油中混入了硫磺和硝石，遇火即爆。火焰不是从下往上烧，而是一瞬间包裹了整个底座。
塔体剧烈摇晃。
“空心塔”的秘密此刻暴露无遗——为了减重、为了快速建造，这两座塔的木材用得薄，连接处偷工减料。火焰一烧，承重结构迅速失效。
右边那座先撑不住。底座烧垮，塔体向前倾倒，在距离城墙还有五步时，轰然砸地。断裂的木料、散落的牛皮、塔内伪装用的草人（果然是诱饵！）洒了一地。倾倒的塔体还砸中了旁边一座正在推进的云梯车，引发连锁坍塌。
左边那座多撑了五息。但底座燃烧导致一侧木轮融毁，塔体倾斜，然后从中间断裂——上半截砸在护城河里，溅起巨浪；下半截原地燃烧，成为巨大的火炬。
王晏球的“诱饵”，在出场的第一刻，就成了笑话。
几乎在同一瞬间，城头十二门轰天炮开火。
“放！”
唐能武的吼声被炮鸣淹没。
十二个用铁壳代替用布包裹的炸药包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越过正在逼近的攻城塔，飞向五十步至百步之处。
在那里，梁军的第三、四梯队正踏着担任佯攻与试探任务的第一梯队所填平的壕沟和陷阱，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只待负责主攻与突破的第二梯队打开缺口，便一拥而上。
梁军主帅王晏球目睹第一梯队2500人即将全灭，荆州守军在应对第二梯队的攻势时渐显颓势，火力也变得稀疏。
急于求成的他，为了迅速攻破荆州军的防线，打破常规提前投入了第三梯队。他让第三梯队紧跟第二梯队，甚至下令第四梯队也紧随其后向前推进。
如此一来，梁国攻城部队的冲锋阵型与重型攻城器械的部署便显得过于密集，三个梯队之间缺乏足够的间隔与纵深，甚至有些松懈，因为所有人都认为，破城在即。
面对敌军的优势炮火，传统名将王晏球不由得有了“赌博心理”，少了应有的冷静。
他目睹第一梯队2500人即将全灭，急于求成，违反常规让第三、四梯队紧跟第二梯队。
期望“一波流”：趁第二梯队虚实结合的七座攻城塔吸引守军西门正面火力、第二梯队（100架轻型云梯和40架重型云梯车）主攻突破西门西南段拐角城墙，第三、四梯队（重步兵和130架轻型云梯和30架重型云梯车）趁机一鼓作气冲上城头。
但守军反击超预期，第二梯队被严重阻滞，导致第三梯队（50步）、第四梯队冲到城下（100步）时，发现前方挤满了自己人（云梯兵、毁坏的器械、伤兵、尸体），无法继续高速推进，被迫拥在一起。
这一布局上的疏忽恰恰暴露了弱点，给了荆州守军的炮兵部队以绝佳的可乘之机——密集人群终于出现了。
炸药包在离地三丈处凌空爆炸。
十二团火球在半空绽放，向下倾泻死亡。预剪短的引信确保爆炸在人群最密集处的上空发生。破片——碎铁、瓷片、石子——如暴雨般泼下。
没有惨叫。
因为第一波被击中的人，在瞬间就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冲击波震碎内脏，破片穿透皮甲，高温引燃衣袍。整整两个相距不远的梯队，在这一轮齐射中倒下数百人。
后续部队愣了一瞬，然后崩溃。
爆炸声如闷雷，火光冲天，对梁军士气打击太大了。
他们可以面对刀剑，可以面对城墙，但无法面对这种来自头顶、无处可躲的天罚。恐慌如瘟疫般蔓延，士兵们丢下兵器，转身逃跑，冲乱了更后方的阵型。
王晏球苦心准备的、用来一锤定音的后手，还未投入战斗，就已溃散。
荆州军原来一直藏拙，其实他们面对密集人群和大型攻城装备更加依赖“轰天炮”（前膛炮用实弹与敌军霹雳车对攻，无法换装散弹）——一种发射25斤制式火药包的简易“火炮”。弥补火力不足，以低成本实现大面积火力覆盖。
“轰天炮”射程约60-200步，单个炸药包爆炸可覆盖直径13-20步的区域，在此范围内的工事、车辆、人员会遭受毁灭性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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