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三的意识从一片冰冷粘稠的黑暗中猛地挣脱,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联邦议会大厅刺眼的照明灯光让他瞬间眯起眼,下意识地抬手遮挡。耳边嗡嗡作响,是血液冲刷血管的声音,混杂着议会固有的、压抑的低声议论。
没有时间适应重力,没有时间平复脑海中那些来自“暗面”的、令人窒息的记忆碎片——扭曲的物理法则,吞噬光线的绝对虚无,还有那个如同宇宙癌变般不断膨胀的“那个东西”。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让身下的悬浮座椅发出一声不满的嗡鸣。几步跨到中央发言台,无视了会议主持试图维持秩序的目光,他的手指在个人终端上快速划过,直接切入议会主控系统。
“各位!看这里!”他的声音因久未正常发声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杂音。
嗡——
巨大的全息投影瞬间取代了原本的议程图表,占据了整个议会穹顶下的空间。
景象展开的刹那,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大厅。
那不再是他们熟悉的、点缀着恒星的深邃星空。投影中是一片无法用语言精确描述的空域:空间本身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揉皱、撕裂,呈现出病态的非欧几里得几何形态。巨大的、难以辨认原本面目的战舰残骸如同墓碑般 silent 地漂浮着,金属断口闪烁着被未知能量侵蚀后的诡异光泽。而在所有这一切的中心,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存在”——它并非简单的黑暗,而是一种绝对的“无”,连光线都无法逃脱其引力,像一个不断自我吞噬又向外扩张的伤口,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让人感到灵魂被抽离的冰冷和绝望。
“虚无奇点……”谢十三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在场每个人的心脏上,“这不是遥远的神话,也不是理论模型。我刚从它的边缘爬回来。它正在以指数级速度膨胀,撕碎时空结构,吞噬沿途的一切。它的目标,是我们所在的整个主宇宙体系。”
他详细解释,用尽可能简洁的语言描述这个“奇点”的本质——一个超越了已知物理理解的、不断将有序宇宙转化为绝对无序和虚无的终极熵增终点。它不是自然灾害,更像是一种宇宙尺度的“病理现象”。
死寂被打破,恐慌如同病毒般在议员席间蔓延。倒吸冷气声、压抑的惊呼、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向后缩去,仿佛那投影中的黑暗能蔓延出来。
就在恐慌即将失控时,谢十三猛地切换了投影。
复杂的能量结构图取代了可怕的景象,无数闪烁的符文和能量回路交织成一个庞大、精密、深奥得令人头晕目眩的立体法阵。
“但我们还有希望!”谢十三提高音量,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或惊恐或苍白的面孔,“在暗面宇宙的废墟深处,我找到了这个——‘终极封印术’的蓝图。据信是某个早已消亡的、科技水平远超我们的远古文明,为了对抗类似威胁而设计的最终手段。它不是武器,而是一个……超大规模的时空稳定锚,一个试图将‘奇点’的膨胀强行逆转或至少是禁锢的装置。”
议员们被这庞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近乎神迹的可能性所震慑。恐惧开始缓慢地转变为一种渺茫却真实的期盼。
这时,一位资历最老的议员,声音带着历经风霜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口问道:“谢十三先生,我们感谢你的发现和勇气。但请告诉我们,这个‘终极封印术’,根据你的评估,成功实施的概率有多少?而联邦……需要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谢十三沉默了片刻,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掌握着联邦命运的人。
“成功率?”他苦笑一下,“基于残缺的蓝图和我们对‘奇点’的有限认知,无法计算。可能百分之五十,可能百分之一,也可能……无限接近于零。”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残酷的事实沉淀下去,然后继续,声音沉重如铅:
“至于代价……将是联邦有史以来最巨大的动员。我们需要集中几乎所有的能源储备、科研力量、工业产能,甚至可能需要征用民用船只和设施。这意味着经济停滞,社会秩序承受巨大压力。更重要的是——”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实施封印术时,需要一支敢死队携带核心装置尽可能靠近‘奇点’引爆,生还几率……微乎其微。这需要无数人的自愿牺牲。”
大厅内鸦雀无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谢十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从深渊归来的幸存者所特有的决绝,“这不是一场可以选择投降或谈判的战争。‘奇点’不会理会我们的政治或边界。要么,我们倾尽所有,赌上一切,尝试封印它;要么,我们等待,直到被它彻底吞噬,连同我们的文明一起,化为绝对的无。”
他站在那儿,身影在巨大的投影下显得有些孤单,却像一根钉死在甲板上的桅杆,直面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为了生存,为了还能拥有未来,”他缓缓说道,目光灼灼,“我们必须放手一搏。这不是一场豪赌,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绝望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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