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智家防空洞内,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嗡鸣,与数公里外死寂的洞穴形成残酷的对比。灯光稳定,储备充足,一切都井然有序,除了人心。
王智坐在通讯设备前,屏幕漆黑,耳机里只有一片虚无的静电嘶哑声,像冰冷的雪花,不断落在他早已绷紧的神经上。最后一次与李明的通话,结束于刘猛那充满怨毒的叫嚣和推搡撞击的混乱噪音,然后……便是这无尽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他尝试呼叫了无数次。
“李明,听到请回答。”
“联盟防空洞,听到请回话。”
“……”
没有回应。只有嘶哑的空白。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将廉价的塑料麦克风捏碎。各种最坏的推测在他脑中疯狂盘旋:通讯设备只是意外损坏?遭到了攻击?还是……刘猛那个蠢货真的做出了无法挽回的蠢事?
后一种想法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背叛的阴影从未远离,前世父母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与刘猛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重叠在一起,让他的血液几乎要冻结。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低低的咳嗽声从生活区传来,打断了王智冰冷的思绪。
他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那片令人绝望的静默中抽离。他站起身,走向用帘子简单隔开的休息区。
母亲半靠在简易床铺上,脸色有些苍白,用手捂着嘴,试图压下喉咙里的痒意。父亲正端着一杯温水,脸上写满了担忧。
“妈,还是不舒服?”王智走过去,声音下意识地放轻了些,伸手探了探母亲的额头。温度似乎正常,但这并不能让他放心。
母亲摆摆手,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勉强笑了笑:“没事,老毛病了,就是嗓子有点干,这洞里……到底还是太闷了。”
王智的心沉了下去。防空洞的环境毕竟不同于地面,空气再循环也有其极限,湿度、气压、长期缺乏自然光照,对身体的影响是潜移默化且持续的。尤其是对年纪大的人。
“肯定是上次清理滤网没弄干净,我再看看去。”父亲放下水杯,起身就朝着空气净化装置的方向走,眉头紧锁。
王智没有阻止。他知道父亲需要做点什么来缓解焦虑。他自己也一样。
他跟着父亲走到位于防空洞一角的设备区。那台维系着他们呼吸的机器正在运行,但指示灯显示过滤效率似乎比平时低了一些。父亲打开检修盖,开始仔细检查层层叠叠的滤网和错综复杂的管道。
王智站在旁边,目光落在那些精密却脆弱的部件上,心思却飘向了远方。
一边是彻底失联、凶多吉少的联盟防空洞,那里有他曾经信任的战友,有无辜被卷入的幸存者。刘猛的背叛像一根刺,但李明和其他人呢?他们是否还活着?是否正在绝望中挣扎?自己当初选择不警告轰炸,是不是间接……
这个念头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而另一边,是身边最亲的人。母亲看似轻微却持续的不适,父亲强装镇定下的忧心忡忡,以及眼前这台一旦彻底罢工,就能在短时间内将他们置于死地的机器。
双重困境如同冰冷的铁钳,从两个方向死死扼住了他。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纵使重生归来,纵使拥有先知和远超常人的生存技能,他依然无法同时保护所有人。资源是有限的,精力是有限的,甚至连信任,也是奢侈且危险的。
“啧,这个接口好像有点松动了,怪不得效率低了。”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懊恼,“得想办法紧一下,可是没有合适的工具……”
王智收敛心神,凑过去。是一个连接处的卡扣因为长期的震动出现了细微的变形。问题不大,但需要特殊的扳手才能无损紧固。
他立刻转身去工具墙寻找,然而翻遍了所有工具箱,却找不到那把特定型号的。他明明记得有的……
“找不到?”父亲看着他的动作,脸色更沉了几分。
王智沉默地摇了摇头。他想起来了,那把扳手,还有一套更精密的维修工具,在早期为了支援联盟防空洞的建设,让李明带过去了一部分。当时觉得自家设备新,暂时用不上……
讽刺像冰冷的针,刺了他一下。
现在,那边通讯断绝,生死未卜,而急需的工具,却可能和那些被抢走的物资一起,散落在冰冷的废墟里,或者,正握在背叛者的手中。
“先用活动扳手试试,小心点,别拧滑丝了。”王智的声音有些干涩,将一把普通的活动扳手递给父亲。
父亲接过,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始操作。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王智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微驼的背影和花白的鬓角,听着母亲偶尔传来的压抑咳嗽,再想到那台沉默的通讯设备……
远程指挥?他现在连最基本的情况都无法掌握。保护更多人?他连身边的至亲都可能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设备故障而陷入危险。
一种深切的孤立感包裹了他。他仿佛真的成了一座孤岛,与外界所有的联系都被暴虐的海洋无情斩断,只能守着脚下这方寸之地,眼睁睁地看着潮水缓慢上涨,却无能为力。
他走到物资储备区,下意识地开始清点。水、食物、药品……数字清晰,足够他们三人支撑很久。但此刻,这些数字带来的安全感大打折扣。母亲的咳嗽需要特定的润喉或消炎药物吗?父亲的焦虑需要安抚吗?那台机器如果彻底坏了,有备用件吗?
没有。这些都不是罐头和压缩饼干能解决的。
他靠在冰冷的金属货架上,闭上眼睛。耳边是父亲维修设备时细微的金属声,是母亲偶尔的咳嗽,是空气循环系统不完美的嗡鸣,还有……脑海里那片怎么也驱散不掉的、来自远方的死寂。
背叛的苦涩,失联的焦灼,至亲不适带来的恐慌,以及对自身决策的怀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重生带来的并非全知全能,而是更沉重的责任和更残酷的抉择。他以为自己筑起了坚固的堡垒,却发现堡垒之内,依然脆弱不堪;堡垒之外,早已烽火连天。
而他,被困在这双重困境的中心,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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