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一月,山谷中的变化让林小薇惊喜不已。
那片依山而建的围屋已初具规模,墙体砌到了围屋的中间栋,青灰色的砖块层层叠叠,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格外坚实。
大根叔带着烧砖的伙计们没日没夜地守着窑火,烧出的砖块一批比一批规整和结实,技艺肉眼可见地精进。
她信步走向那片希望的田野。芦苇荡畔,之前亲手栽下的水稻已然褪去青涩,披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稻穗沉甸甸地低垂着,在微风中形成柔和的波浪。林小薇掐指一算,看这成色,约莫再有个七八天便能开镰收割了。
视线转向半山腰,那片棉花地更是让她心头一喜——碧绿的棉株间,点点洁白已然绽放,如同散落的云朵,看来采摘期也近在眼前。
丰收在即,准备工作刻不容缓。
林小薇急匆匆返回家中,从那个宝贝木匣里翻出一叠图纸,很快找到了那张精心绘制的——“弹棉花工具图”。
只见图纸上画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大木弓,弓弦并非寻常的弓弦,而是用牛筋线密密缠绕。旁边还配有一个圆头木锤,用来敲击弓弦,依靠振动将紧实的棉花纤维弹得蓬松。
她记得前世看老师傅弹棉花,全靠手臂力量悬空持弓,极其耗费体力。
为了省力,她凭借记忆,在图纸下方还详细绘制了一个固定在腰间的木质承托装置。操作时,将弓身末端卡在腰间的托架上,便能借助腰腹力量分担大部分重量,大大提高了效率和持久性。
拿着图纸,林小薇找到了心灵手巧的大堂哥林子盛。“大堂哥,又要麻烦你了,照着这个图纸,尽快帮我做两套出来,棉花马上就要收了,急等着用。”
林子盛接过图纸,仔细端详。他虽然看不懂这古怪工具的用途,但图纸画得清晰明了,尺寸标注详尽。“放心吧,小薇。这东西看着复杂,做起来倒不难,木料都是现成的,最多三天,保准给你做好!”他拍着胸脯保证。
工具有人负责了,接下来就是培训人手。林小薇深知,技术普及才是关键。她立刻让小弟跑去通知,召集村里的妇女们午后在打谷场边的空地上开会,声称要上“农学第一课”。
午后阳光正好,村里的婶娘、嫂子们陆陆续续聚了过来,脸上都带着好奇与期待。林小薇站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前,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地开了场:
“各位婶婶、嫂子们!大家看到半山腰的棉花了吧?眼见着就要变白了!今天,我就给大家上这第一堂农学课——教大家如何把地里采收的棉花,变成一床床松软暖和的棉被!大家愿不愿意学呀?”
“棉花变棉被?”
“我的乖乖!这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鲜事!”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对于这些世代务农的妇人来说,棉花只知道能纺线织布,那雪白柔软、价格昂贵的棉被,向来是城里铺子才有的稀罕物,一床就得花去好几两银子,能盖上身的人家,那都是顶体面的人家。如今,自家地里出的东西,竟能自己做被子?
“我愿意!我愿意学!”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我也愿意!”
“薇丫头,快教教我们!”
回应声此起彼伏,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好!”林小薇展颜一笑,“那大家可要听仔细了!”
她拿起一根树枝,在平整的泥地上一边画示意图,一边讲解:
“这第一步,是处理棉花。新采下来的棉花,里面藏着黑色的棉籽,必须得先把这些籽去掉。”
她顿了顿,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解释道,“就是我们之前在城里买的,准备明年播种的棉种,就藏在这里面。”
“哦——!”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那贵重的棉种,就在这轻飘飘的棉花里头!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把它分离出来呢?
“第二步,把去掉籽的棉花,放在太阳底下彻底晒干,不能有一丝潮气。然后,就可以进行最关键的一步——弹棉花!”
“弹棉花?”底下又是一片交头接耳,“啥叫弹棉花?”
见大家好奇得紧,林小薇便详细解释起来:“我让子盛哥做的,就是弹棉花的工具,一把特制的弓和一个木锤。把晒干的棉花铺在干净的木板上,用那弓弦贴着棉花,再用木锤‘砰砰砰’地敲打弓弦。弓弦一振动,就能把那些缠在一起的、小小的棉花纤维都给抖散、震开,变得蓬蓬松松,像云朵一样!这一步,就是棉花从不保暖的棉絮,变成暖和棉被的关键!”
婶婶们想象着那画面,只觉得神奇无比,看向林小薇的目光充满了惊叹与信服,几乎到了顶礼膜拜的程度。
“第三步,就是弹棉花本身,需要耐心和技巧。”
“第四步,弹好的棉花蓬松得像座小山,需要用光滑的木板或者石磙子把它轻轻压实,压成咱们被子大小厚薄均匀的棉片。”
“第五步,也是最后一步!”林小薇提高了一点声音,“把压好的棉片,小心地放进提前缝好的比棉片稍大一点的棉布罩子里,然后把罩子的开口用针线细细缝死。
“为了不让棉花在里面乱跑,还得在四个角、中间和两边,用线固定一下,这叫‘引线’。这样,一床棉被的芯就做好啦!最后,再套上一个被套,既干净又耐用!”
她讲得条理清晰,深入浅出。婶娘们听得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知识的海洋,直到林小薇讲完好一会儿,许多人才缓缓回过神。
回过神来后,便是互相急切地询问:
“他婶子,第一步是去籽,你记住了吗?”
“第二步是晒干!第三步……第三步是弹!用那个弓!”
“那个罩子怎么缝来着?薇丫头说要比棉片大一点……”
“你学会了多少?”
“我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看着大家又兴奋又有些迷茫的样子,林小薇笑着安抚道:“婶子们别急!现在听不懂、记不住都没关系!等到时候真动手做了,我会手把手地教,在一旁亲自指导,保证每个人都能学会,都能让自家盖上新棉被!”
她话锋一转:“眼下棉花眼看就要采收,时间紧迫。咱们趁着最后这几天空闲,先把各家需要的被套和装棉花的罩子做起来。”
“争取今年过年,咱们山谷里每一家、每一户,大人孩子,都能盖上崭新、松软、暖和的新棉被,再也不怕那寒冬腊月的风跟刀子似的往被窝里钻!”
这时,心直口快的花婶子插话问道:“薇丫头,俺有个事儿不明白。咱干嘛要多费一道事,做个被套?直接用那棉花罩子盖,不就行了吗?多省些布票。”
林小薇耐心解释道:“花婶子,您这问题问到点子上了。”
“这棉花做的被芯,最怕水,一旦洗了,里面的棉花就容易板结、发硬,再也不暖和了。”
“如果直接盖那个棉布罩子,脏了、破了,都没法拆下来洗,多不方便?可要是外面再加一个被套,脏了只要把被套拆下来洗干净,再套回去,被芯还是干干净净、蓬蓬松松的,能用好多年呢!”
“哦——!原来是这个道理!”花婶子一拍大腿,满脸佩服,“薇丫头,你这脑子是咋长的?想得可真周到!”
众人也纷纷点头,恍然大悟,心中对林小薇的钦佩又加深了一层。
“婶婶们!”林小薇鼓舞士气道,“我估摸着,今年咱们这山坡地,起码能收上一千多斤棉花!算下来,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一百多斤!用十斤棉花做一床厚实被子,每家做上十床都绰绰有余!”
“大家看看自家布够不够,不够的,邻里之间互相借着用,或者用这次分到的银钱,跟有富余的人家买些也成。”
“趁着现在人多力量大,咱们一起动手,争取让家家户户今年冬天都有十床新被子盖,那该多美!”
这番话如同给众人打了一剂强心针。想到能拥有那么多床属于自己的棉被,妇人们顿时热情高涨,干劲十足。
会议一散,大家便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急匆匆地商量开了。
有忙着回家翻箱倒柜找布的,有拉着相熟人家商量借布的,还有当场就掏出刚分到的银钱,找那些家里存布多的人家商量购买的……整个山谷都因为这即将到来的“温暖工程”而沸腾起来。
是夜,月光如水。王姨带着女儿婉儿,有些局促地找到了正在油灯下核对图纸的林小薇。
“小薇,”王姨搓着手,语气带着恳切,“我……我们娘俩想加入做被子的活计。你别看我这样,我年轻时,针线活在这十里八乡都是数得着的。你婉儿姐姐也随我,手巧得很。”
“你娘现在管着炊事班,忙得脚不沾地,肯定没时间细细做这些针线了。我们想去帮忙,多个人多份力量嘛……就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也分几床被子?”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上带着期盼与不安。
林小薇放下图纸,拉起王姨的手,笑容温暖而真诚:“王姨,您和婉儿姐姐愿意来帮忙,我求之不得呢!当然可以分给你们,咱们收的棉花有多,按劳分配,您帮忙干活,分几十斤棉花给您和婉儿姐姐做被子是应当的。”
“就是我还得麻烦您,顺手把我们家的被面也一起做了,样式简单点就成,别太复杂耽误工夫。”
王姨一听,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眉梢眼角都染上了实实在在的喜色,连连保证:“诶!好!好!你放心!一定给你们家做得妥妥帖帖的!”
接下来的日子,山谷中的妇女们更是热情高涨。
家家户户都传出了“哧啦哧啦”的撕布声和“嗡嗡嗡”的纺线、织布声(有些人家布不够,需要现织)。
她们互相比较着布料的花色,讨论着被套的尺寸,交流着缝制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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