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尘，掠过玄璃破损的肩甲，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她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时光遗忘又突然掷入现代的古老雕像，歪着头，纯然懵懂地看着陆铭，等待着他的回答。
陆铭的大脑则在疯狂弹幕刷屏：
【选项A：我是路过的热心市民。】
【选项b：我是你失散多年的爸爸。】
【选项c：我是来接你回母星的自己人。】
【选项d：我是你刚才砸穿的那栋楼的物业，来跟你谈谈赔偿问题。】
最终，求生和避免被碰瓷的本能让他选择了最怂也是最真实的一个答案。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我……我叫陆铭。一个……暂时无家可归的倒霉蛋。”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反问，
“那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从哪儿来的？怎么会……呃……以这种方式出场？”
玄璃那双空洞的黑眸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些许灰尘。她似乎在努力思考，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一种近乎痛苦的迷茫。过了好几秒，她才缓慢地、不确定地摇了摇头，生硬的语调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不……记得。”
“名字……来历……目的……皆为空无。”
“唯有……坠落。以及……醒来。”
好家伙，经典失忆三连！陆铭心里吐槽的欲望简直要突破天际。这剧本他熟啊！网络小说标配开局！接下来是不是该发现她其实是某个大帝国的公主，身负血海深仇，然后他就要被迫开启龙傲天模式一路打怪升级顺便收后宫了？
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地摊货t恤，感受了一下口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立刻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拍死了。就他这运气，捡到的估计不是公主，是麻烦，天大的麻烦！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那……那你总该有点什么感觉吧？比如想回家？或者想找什么人？”赶紧想起来点啥然后该去哪去哪吧姐姐！我这真不是收容所！
玄璃再次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她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覆盖着暗色甲胄的手掌，然后，缓缓地，将那只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无意识的探寻。
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陆铭身上。这一次，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波动。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还带着磨损的痕迹，指向陆铭。
“此处……”她生涩地说，仿佛在描述一种无法理解的身体本能，“靠近……你……微温。不再……冰冷。”
陆铭：“？？？”
几个意思？我是人形暖宝宝吗？还是说我长得比较像她失忆前养的宠物？这碰瓷还碰出感情链接了？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干笑道：“哈……哈哈……小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容易让人误会。咱们萍水相逢，不，是楼顶相逢，讲究个缘分尽了就各自安好……诶？你干嘛？”
只见他说着“各自安好”的时候，玄璃竟然也跟着他向前迈了一步。他后退，她就前进。步伐不算快，甚至有点迟疑和笨拙，但方向明确，目标精准——就是他。
她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黑眸却执着地跟着他移动，像是在遵循某种最底层的程序指令。
陆铭又试着往旁边挪了两步，玄璃的脑袋也跟着转了一下，脚步再次调整方向。
陆铭：“……” 实锤了！这特么是自动追踪型碰瓷！还带人体感应功能的！
他停下脚步，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跟蹬腿小企鹅一样执着跟着他的古甲少女，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大姐……不，女侠！祖宗！您到底想干嘛啊？我真没钱！你看我像有钱赔你……呃，赔那栋楼的样子吗？”他指着远处那个还在冒烟的楼顶大窟窿。
玄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他的话语里的情绪，但能感受到他的抗拒。她微微偏了下头，流露出一丝极淡的……类似于不解的情绪？然后，她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动作——用手指了指陆铭，又指了指自己心口。
“微温。”她强调道，仿佛这是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确定的东西。
陆铭捂住了脸，彻底没脾气了。得，看来是甩不掉了。这算啥？强制绑定队友？还是个失忆的、看起来贼能打，毕竟从那么高摔下来屁事没有；也可能贼能吃，毕竟体积在那……的拖油瓶？
他长叹一口气，认命般地环顾四周。远处已经隐约传来了警笛声，显然是有人报警了这里的大动静。不能再待下去了！
“行吧行吧……”他无奈地摆摆手，“算你狠！你先跟我走！这里马上要来人了！但是咱们说好，等安全了，你得好好想想自己是谁，从哪儿来，然后该回哪儿回哪儿去，行不？”
玄璃没有回答，只是依旧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他。
陆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转身就往附近更黑暗的小巷子里钻。
“快点快点！别被拍到了！我可不想明天社会新闻头条是《震惊！一男子深夜携古装少女逃离拆迁现场，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玄璃似乎对他的拉扯没有任何反抗，甚至顺从地跟着他小跑起来。她的步伐一开始有些僵硬，但很快就变得协调起来，甚至比陆铭还要轻盈敏捷，踩在满是碎石的地上几乎没什么声音。
两人七拐八绕，躲开可能的主干道和摄像头，专挑阴暗狭窄的小路走。陆铭一边跑一边心里滴血：这都什么事啊！他原本的计划是找个24小时麦当劳蹭座到天亮，现在带这么个显眼包，去哪儿都不安全啊！
最终，他拖着玄璃，躲进了一个废弃的报刊亭后面。这里相对隐蔽，能暂时避开路人的视线。
两人靠着冰冷的铁皮墙，陆铭微微喘着气。他偷偷探出头观察外面的情况，只见几辆警车和一辆消防车已经停在了那栋办公楼前，红蓝灯光闪烁，工作人员正在拉警戒线。
“好险……”陆铭缩回头，松了口气。一转头，差点撞上玄璃近在咫尺的脸。
她不知何时凑得极近，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那双黑眸在黑暗中仿佛能吸走光线。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但那种专注劲儿，让陆铭心里直发毛。
“干……干嘛？”陆铭往后缩了缩，“我脸上有花？”
玄璃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伸向他的脸颊。
陆铭吓得差点叫出来，以为她要杀人灭口！结果那只覆盖着部分甲胄的手，只是轻轻拂过他脸颊旁边——拈下了一小片之前爆炸时沾上的灰烬。
然后，她又恢复了那种观察的姿态，仿佛刚才只是顺手清理了一下观察对象。
陆铭：“……” 谢谢，并没有被感动到，反而更吓人了好吗！这互动方式也太诡异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失忆、三无、武力值未知、还偏偏黏上他的少女，感觉前途一片黑暗。他尝试着沟通：
“那个……呃，我总得叫你点什么吧？总不能一直喂喂喂的。你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玄璃摇头。
陆铭挠头：“那你喜欢什么名字？小红？小翠？铁柱？……好吧后者当我没说。”他看着对方那一身破损但难掩肃杀之气的铠甲，灵光一闪，“看你这一身……黑不溜秋还挺硬核的，要不……叫你‘玄璃’怎么样？玄是黑色，璃是一种像玉的石头，听起来又酷又有点脆，跟你这抗摔打能力形成反差萌……”
他本是随口胡诌，没想到，听到“玄璃”两个字时，少女那一直空洞的眼神，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但她并没有反对，甚至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行！那就这么定了！玄璃！”陆铭一拍大腿，算是完成了命名仪式，“那接下来……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夜……”
他话还没说完，玄璃的肚子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清晰、甚至带着点回音的——
“咕～～～～～～”
声音之响亮，在这寂静的小巷里显得格外突兀，充分体现了这具身体优秀的肺活量和……饥饿程度。
陆铭：“……”
玄璃似乎对自己身体发出的声音感到一丝新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
陆铭捂住了额头，绝望地呻吟出声：“……我就知道！果然还是个吃货预备役！我这捡的不是林妹妹，是祖宗啊！还是胃连接着异次元的那种！”
他摸遍全身口袋，只掏出来半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已经压得有点变形的巧克力威化饼。
他犹豫了一下，把威化饼递过去，带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悲壮：“喏，先垫垫？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时代的垃圾食品……”
玄璃低头，看着那块包装花里胡哨的小东西，眼神里再次浮现出那种纯粹的茫然。她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威化饼，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又看向陆铭，像是在询问。
“拆开，吃。”陆铭比划了一下撕包装的动作。
玄璃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撕开了包装纸，动作精准但毫无技巧，差点把威化饼捏碎，然后看着里面棕色的饼干，迟疑地咬了一小口。
她咀嚼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分析什么未知物质。几秒钟后，她那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一下。然后，她加快了咀嚼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半块威化饼吃了下去，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手指上沾着的碎屑，甚至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陆铭看得目瞪口呆。这学习能力和接受度……有点强啊！
吃完后，玄璃再次抬起头，看向陆铭，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终于有了点除了迷茫之外的东西——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于……期待？的光芒？
她再次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指向陆铭，生硬地吐出两个字：
“还要。”
陆铭看着空空如也的包装纸，又看了看对方那明显没得到满足的眼神，感觉自己未来的钱包和胃都在隐隐作痛。
他哭丧着脸，对着这位天降系女战神，发出了灵魂深处的吐槽：
“所以……我这不光是捡了个失忆队友，还触发了一个无限续杯的吃货养成任务？”
“这碰瓷……真是碰出了新高度、新境界、新维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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