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如其名，城墙由附近山中的黑色巨石垒成，高大粗犷，饱经风沙侵蚀，透着一股苍凉彪悍之气。城门口并无官兵把守，只有几名穿着杂乱皮袄、腰挎弯刀的彪悍汉子懒散地倚着墙根，眼神锐利地打量着进出的人流。
笛飞声一行人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这些汉子的注意。他们目光扫过金鸳盟骑士精良的装备和肃杀的气势，又落在李莲花等人身上，尤其在阿箬和乔婉娩脸上多停留了一瞬，随即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看来这地方，没什么王法。”方多病低声道，握紧了剑柄。
笛飞声面无表情，催马前行，径直入城。守门的汉子并未阻拦，只是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们。
城内景象更是混乱。街道狭窄崎岖，两旁店铺林立，却多是铁匠铺、皮货店、酒馆和赌坊，空气中混杂着牲畜粪便、劣质酒水和烤肉的怪味。各色人等穿梭往来，有裹着皮袍的牧民，有穿着丝绸的商人，有面目凶恶的佣兵，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金发碧眼的西域胡人。人人身上都带着兵刃，眼神警惕，一言不合便可能拔刀相向。
“果然是三不管的法外之地。”薛神医皱眉道，“龙蛇混杂，需格外小心。”
笛飞声显然对这里颇为熟悉，带着众人穿过几条喧闹的街道，来到城西一处相对僻静的院落前。院门紧闭，门口挂着一盏不起眼的、刻着鸳鸟纹样的灯笼。
“到了。”笛飞声下马，有节奏地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精干的中年汉子探出头来，见到笛飞声，立刻躬身行礼：“盟主！您到了！”他目光扫过李莲花等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未多问，恭敬地将众人迎了进去。
院落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齐，几间厢房，还有马厩和水井，显然是金鸳盟的一处秘密据点。
安顿下来后，众人稍作休整。苏文清的伤势在薛神医的调理下稳定下来，阿箬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夜枭，黑水城近来有何异常？”笛飞声在正堂坐下，直接问道。那开门的汉子名叫夜枭，是此地的负责人。
夜枭神色凝重：“回盟主，黑水城近来确实不太平。约莫半月前，城中来了几批生面孔，行踪诡秘。一批是西域来的商队，但货物不多，人手却个个精悍，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另一批人更像是中原的江湖客，但武功路数很杂，领头的是个戴斗笠的瘦高个，很少露面。还有……”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前几日，有人在城北的‘鬼市’上，看到有人在兜售……前朝的玉器，上面有皇室的标记。”
前朝玉器？李莲花心中一动，与笛飞声对视一眼。
“可知售卖者是何人？”李莲花问道。
夜枭摇头：“鬼市规矩，钱货两清，不问来历。不过，据说那卖家身上有股……土腥味和药味，像是常年在墓里打滚的。”
“摸金校尉？”方多病脱口而出。
“很有可能。”夜枭点头，“黑水城靠近边境，往北便是茫茫戈壁和雪山，传说中有不少古墓遗迹，吸引了不少掘墓贼。”
李莲花沉吟道：“前朝玉器……很可能与南胤皇陵有关。那些西域商队和中原江湖客，恐怕也是冲着这个来的。”
笛飞声冷然道：“北海皇陵的秘密，看来已经泄露了。各方势力闻风而动，都想分一杯羹。”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李莲花道，“夜枭，可知通往北海葬神渊的那条隐秘商道，如今是否还能通行？”
夜枭面露难色：“那条道……已经荒废多年了。而且，近来北边不太平。有商队传言，在‘死亡海’附近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和狼嚎谷的传闻很像。还有人说，看到过穿着前朝盔甲的军队在沙漠中行军，如同鬼影。”
死亡海？鬼影军队？众人心中一沉。看来，通往北海的路，已是危机四伏。
“鬼市何时再开？”笛飞声忽然问道。
“明晚子时。”夜枭答道，“盟主是想……”
“去鬼市看看。”笛飞声道，“会会那个卖前朝玉器的人。”
李莲花点头赞同。鬼市是黑水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晚的行动。
次日，李莲花在院中调息，试图进一步恢复内力。方多病和乔婉娩则带着阿箬在附近小心探查，熟悉环境。苏文清仍需静养，由薛神医照料。
傍晚时分，方多病匆匆回来，脸色有些古怪。
“李莲花，你猜我今天在集市上看到谁了？”方多病压低声音道。
“谁？”
“那个在望海镇茶铺给我们留纸条的老乞丐！”方多病道，“他居然也在黑水城！而且……他好像是在故意等我，塞给我这个。”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枚用油纸包裹的、刻着莲花的铜钱。
李莲花接过铜钱，仔细端详。铜钱样式古朴，上面的莲花图案与他青莲令上的有几分神似，但更加抽象。油纸上还残留着极淡的、一种特殊的草药气味。
“他可有说什么？”李莲花问道。
方多病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塞给我铜钱就混进人群不见了。但我感觉……他是在提醒我们什么。”
李莲花摩挲着铜钱，心中疑云丛生。这老乞丐身份神秘，屡次出现，似友非敌，但目的不明。这枚莲花铜钱，又代表着什么？
他将铜钱收起，决定静观其变。
夜幕降临，黑水城笼罩在黑暗之中，只有零星的灯火和巡夜人的梆子声。子时将近，笛飞声、李莲花、方多病和夜枭四人，换上深色衣物，蒙上面巾，悄无声息地离开院落，向城北的乱葬岗方向潜去——那里，便是黑水城鬼市的所在地。
乱葬岗阴风阵阵，磷火飘忽。然而，在一处巨大的、被遗弃的矿坑入口，却隐隐有人声和灯火传来。入口处有黑影把守，检查着进入者的信物。
夜枭亮出一枚黑色的骨牌，守卫点头放行。
进入矿坑，眼前豁然开朗！坑底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地下集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无数摊位排列整齐，售卖着各种见不得光的货物：盗墓得来的明器、来历不明的丹药、淬毒的兵器、甚至还有西域的奴隶！买家卖家都遮着脸，低声交易，气氛诡异而紧张。
“分头打探，一炷香后在此汇合。”笛飞声低声道。
四人分散开来，融入人流。李莲花看似随意地逛着，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摊位，尤其留意那些售卖古物和药材的。
忽然，他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下脚步。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只铺着一块破布，上面零星摆着几件沾满泥土的玉器、铜器和几株干枯的草药。摊主是个缩在阴影里的矮小身影，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容，身上果然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土腥和药草混合的怪味。
李莲花的目光，落在摊位上一块半掩在泥土中的、残缺的玉佩上。那玉佩的纹饰——正是九条蛇缠绕着一柄利剑！与狼嚎谷兵俑铠甲上的图腾几乎一样！
找到了！
李莲花心中一动，正要上前询问，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另一道身影也正走向这个摊位。
那人同样穿着斗篷，身形瘦高，步伐轻盈，脸上罩着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
看到这双眼睛的瞬间，李莲花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这双眼睛……他绝不会认错！
是那个在百乐集市鬼哭崖、从“梦巫”手中救下阿箬的神秘黑衣人！是那个在天启城、箭射殷隼马车的神秘箭手！
新月楼楼主，箭惊云！
他竟然也出现在了黑水城鬼市！而且，目标似乎也是这个售卖前朝玉器的摊主！
箭惊云也注意到了李莲花，银色面具下的目光微微闪动，似乎也有些意外，但随即恢复了冰冷。他并未理会李莲花，径直走到摊位前，蹲下身，拿起那块九蛇玉佩，仔细端详起来。
摊主似乎感受到了箭惊云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身体微微颤抖，不敢抬头。
李莲花心中警铃大作！新月楼楼主亲自现身鬼市，目标直指南胤遗物，这意味着什么？他是敌是友？他与这摊主，又是什么关系？
鬼市之中，暗流汹涌，一场新的风暴，似乎即将在这地下矿坑中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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