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心事重重地返回货栈时,天色已大亮。笛飞声、乔婉娩、方多病以及伤势稍稳的萧景琰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平安归来,都松了口气,但见他神色凝重,心知必有变故。
“情况如何?”笛飞声直接问道。
李莲花没有隐瞒,将箭惊云告知的情报——殷隼与“九锁宫”勾结、找到另一条密道、挟持司徒后人、计划三日后行动,以及箭惊云提议提前出发、抢先进皇陵之事,详细说了一遍。但他暂时隐去了木屋中发现的师父刻字警告,此事关系重大,他需要时间独自消化和验证。
众人听罢,皆是大惊失色。
“殷隼这老贼,果然贼心不死!”方多病怒道,“还抓了司徒家的人!我们必须阻止他!”
萧景琰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父皇密旨,命我查清北海异动和内卫司越权之事。若让殷隼抢先进入皇陵,毁掉证据或达成不可告人之目的,后果不堪设想!李神医,箭惊云提议提前出发,虽仓促,却是唯一选择!本世子与你们同往!”
乔婉娩却蹙眉道:“箭惊云此人,可信吗?他为何如此急切?会不会是故意引我们入彀?”
这也是李莲花心中的疑虑,尤其是看到师父的警告后。但他此刻不能说出,以免动摇军心,只能道:“箭惊云有所求,暂时目标一致。且他提供的关于殷隼的情报,与我们掌握的线索吻合,宁可信其有。如今形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笛飞声冷然道:“箭惊云若敢耍花样,杀了便是。”言语间充满自信。
李莲花点头:“当务之急,是尽快与婉娩、多病他们会合,然后赶往风鸣隘。世子,你伤势未愈,此行凶险……”
“不必多言。”萧景琰打断道,“北海之事,关乎国本,本世子义不容辞。些许小伤,无碍行事。”他态度坚决。
见萧景琰心意已决,李莲花不再劝阻。靖北侯世子的身份,在某些时候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行动。薛神医为萧景琰准备了足够的药物。夜枭则负责安排车马和伪装,确保能悄然出城。
午时刚过,一行人扮作一支前往北地收皮货的商队,顺利混出黑水城北门,沿着官道,向百里外的风鸣隘疾驰而去。为避开眼线,他们选择了较为偏僻但路程更近的小路。
马车颠簸,车内气氛沉闷。李莲花闭目调息,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师父的警告:“九锁非真,轮回有诈。小心新月。”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头。箭惊云的身影与师父的刻字交织,让他心乱如麻。
乔婉娩细心地发现了李莲花的异常,低声问道:“莲花,你是否还有事瞒着我们?”
李莲花睁开眼,看着乔婉娩关切的眼神,犹豫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以传音入密之法,将木屋中发现师父刻字之事告知了她。此事太过惊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乔婉娩闻言,花容失色,眼中满是震惊与担忧:“岑婆前辈的警告……这……箭惊云他……”
“此事暂且保密。”李莲花传音道,“箭惊云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眼下我们需借他之力进入皇陵。见机行事,万事小心。”
乔婉娩重重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剑。
方多病和萧景琰并未察觉两人的暗中交流,仍在讨论着北海的局势和可能遇到的危险。
车行半日,天色渐晚。小路愈发崎岖,两侧山岭起伏,林木渐密。根据地图,再有一个时辰,便可抵达风鸣隘。
然而,就在车队经过一处名为“落鹰涧”的险要峡谷时,异变突生!
“咻!咻!咻!”
数支弩箭毫无征兆地从两侧山崖上射下,目标直指车队中心的马车!箭簇幽蓝,显然淬有剧毒!
“敌袭!保护世子!”护卫统领厉声大喝,拔刀格挡箭矢!
“叮叮当当!”箭矢被护卫们奋力挡开,但拉车的马匹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车队顿时大乱!
“结阵防御!”笛飞声冷喝一声,已如大鹏般掠出马车,悲风刀出鞘,刀气纵横,将射来的弩箭尽数绞碎!他目光如电,扫向山崖上方!
只见崖顶影影绰绰,出现数十名黑衣蒙面的弓弩手,正不断放箭!更有一批手持钢刀、身形矫健的杀手,借助绳索,从崖顶快速滑下,直扑车队!
“是职业杀手!”方多病护在萧景琰马车前,挥剑迎敌,脸色凝重。这些杀手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绝非寻常山匪!
李莲花和乔婉娩也冲出马车,加入战团。李莲花银针连发,精准射杀靠近的杀手。乔婉娩剑光如练,护住侧翼。
然而,杀手人数众多,且占据地利,箭矢如雨,不断有护卫中箭倒下!车队被压制在狭窄的谷道中,形势危急!
“不能久留!”笛飞声眼中寒光一闪,对李莲花道,“我开路,你断后,冲出去!”
说罢,他长啸一声,悲风刀爆发出璀璨刀光,人刀合一,如同旋风般向前冲去!所过之处,杀手纷纷毙命,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
“跟上!”李莲花对乔婉娩和方多病喝道,同时袖中射出数枚烟雾弹,浓郁的白烟瞬间弥漫峡谷,遮蔽了视线!
众人趁机护着萧景琰的马车,沿着笛飞声杀出的血路向前突围!
杀手们被烟雾所阻,一时失去目标,乱放箭矢。
眼看就要冲出峡谷,前方谷口却突然落下数根巨大的滚木,堵住了去路!同时,两侧山壁传来机括声响,数张布满倒钩的铁网当头罩下!
“有埋伏!”方多病惊呼!
笛飞声怒喝一声,刀气冲天,将铁网斩碎!但滚木沉重,一时难以清除!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轰隆巨响!杀手竟用火药炸塌了部分山崖,落石如雨,将退路彻底封死!众人被围困在了落鹰涧中!
“哈哈哈!李莲花!笛飞声!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一个嚣张的声音从崖顶传来。只见一名戴着鬼面具的黑衣人现身,手持强弓,瞄准了下方的李莲花!
正是那晚在迎宾楼刺杀萧景琰的刺客头领!他们果然阴魂不散!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身陷绝地!
李莲花眼神冰冷,心知今日难以善了。他暗中运转内力,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声苍凉雄浑的号角声,突然从峡谷另一端传来!号声穿云裂石,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紧接着,大地微微震动,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只见峡谷出口方向,尘土飞扬,一队精锐骑兵如旋风般疾驰而来!骑兵皆着玄甲,背插认旗,旗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黑色雄鹰——正是靖北侯府的标志!
“是侯府的‘黑鹰骑’!”萧景琰惊喜道!
骑兵为首一员小将,年约二十,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手持长枪,厉声喝道:“何方宵小,敢袭杀靖北侯世子!黑鹰骑在此,降者不杀!”
声如惊雷,气势如虹!
崖顶的鬼面刺客见状,又惊又怒,显然没料到靖北侯府的援军来得如此之快!
“撤!”鬼面刺客当机立断,发出一声唿哨,杀手们立刻如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
黑鹰骑冲到近前,那小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萧平旌,救驾来迟,请世子恕罪!”
原来是靖北侯府的二公子,萧景琰的弟弟萧平旌!
危机解除,众人松了口气。
萧景琰在方多病搀扶下走出马车:“平旌,你怎么来了?”
萧平旌道:“父侯接到密报,说大哥在黑水城遇险,恐沿途再有埋伏,特命我率黑鹰骑前来接应!幸好赶上了!”
他目光扫过李莲花等人,尤其在笛飞声身上停留一瞬,抱拳道:“多谢诸位护持家兄!”
李莲花拱手还礼:“二公子客气,分内之事。”
有黑鹰骑护卫,接下来的路程安全了许多。众人清理战场,救治伤员,稍作休整后,继续向风鸣隘进发。
经此一役,李莲花心中警惕更甚。杀手显然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能在落鹰涧精准设伏,说明内部可能有奸细,或者对方掌握了极高明的追踪术。前路,注定不会平静。
一个时辰后,雄伟险峻的风鸣隘终于出现在眼前。两侧山崖如刀削斧劈,中间一道狭窄关隘,风声过处,如万鬼哭嚎,故名“风鸣”。
隘口上方,一座孤零零的石亭矗立在山风中,正是箭惊云约定的“望北亭”。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将山峦染成一片血色。
亭中,一道黑色的身影负手而立,银色面具在夕阳下闪烁着冷光,正是箭惊云。
他准时到了。
李莲花望着亭中的身影,又想起师父的警告,心中波澜再起。
风鸣隘之会,是通往北海皇陵的第一步,还是踏入深渊的开始?答案,或许就在前方那座孤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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