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叩见陛下”,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冰水,整个瓜洲渡口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哗然!跪倒的人群,惊疑不定的官兵,还有那在江风中衣袂飘举、面色沉静的朱由检,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黄轩蹲坐在崇祯脚边,感受着那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和无数道聚焦而来的目光,饶是他脸皮厚(毛厚),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这阵仗,比他在小区里被一群泰迪围观可大多了!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神骏”一些,狗眼里闪烁着“与有荣焉”的光芒。
朱由检的目光掠过脚下激动得浑身发抖的史可法,心中百感交集。史可法,他是知道的,清流砥柱,忠贞之士。能在此时此地,第一个认出并跪迎他,足见其心。他缓缓抬手,虚扶一下:“史卿平身。”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帝王的威仪,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史可法这才颤巍巍地站起身,老泪纵横,哽咽道:“陛下……陛下安然无恙,实乃苍生之福,社稷之幸!臣……臣等盼陛下如久旱盼甘霖啊!”他身后那些京营官兵,此刻也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再次叩首,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震得江水似乎都为之荡漾。
朱由检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激动的面孔,沉声道:“众将士平身。国难当头,诸卿辛苦了。”
他寥寥数语,却让不少官兵眼眶发热。北京陷落,皇帝失踪,他们这些留守南京的兵马,人心惶惶,备受猜忌,如今见到活生生的皇帝,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陛下,此地非说话之所,江风凛冽,还请陛下速速移驾,渡江入城!”史可法急忙侧身让路,躬身请示。他带来的官兵立刻行动起来,肃清道路,护卫着朱由检、王承恩和黄轩,走向江边早已准备好的、装饰虽不奢华却足够宽敞坚固的官船。
直到官船离岸,驶向江心,瓜洲渡口那鼎沸的人声才渐渐被江风抛在身后。
船舱内,史可法再次大礼参拜,详细禀报了收到“神犬传书”后南京城内的震动。
“陛下,那密信与印鉴送至南京,起初引起轩然大波,马士英等人皆疑为伪造,意图扰乱视听。但信上那殳书古体,非饱学之士不能仿,尤其那印鉴,几位老宗亲辨认后,确认是陛下信王府旧物无疑!加之送信方式如此……神异,”史可法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眼安静趴在朱由检脚边、正竖着耳朵听的黄轩,眼神中充满了敬畏,“由不得人不信!如今南京城内,皆知陛下尚在人间,且不日将至!马士英等人虽仍有疑虑,但大势所趋,已不敢公然阻拦,故派臣星夜兼程,前来迎驾!”
朱由检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黄轩颈侧的软毛。一切,都如他所料,那封信成了点燃干柴的火星。他看似随意地问道:“福王、潞王,如今何在?”
史可法脸色一肃,低声道:“回陛下,福王殿下目前在淮安,潞王殿下在杭州。自北京噩耗传来,确有人……暗中串联,欲行拥立之事。但如今陛下南归,此议自然烟消云散!”
朱由检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烟消云散?只怕是暂时按捺下去,暗中观望吧。他不再多问,转而询问南京防务、粮饷储备等具体事宜。
官船破浪,稳稳驶向对岸的南京仪凤门码头。
当船只靠岸,朱由检踏足南京土地的那一刻,码头上早已是旌旗招展,冠盖云集!以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诚意伯刘孔昭等人为首,南京六部九卿、勋贵大臣、乃至各路拥兵自重的将领代表,黑压压跪了一地!
“臣等恭迎陛下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震天,场面远比瓜洲渡口更加宏大和正式。然而,朱由检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看似恭敬的呼声和跪拜之下,是无数道或激动、或审视、或疑虑、或冷漠的目光。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脸色复杂、眼神闪烁的马士英,看到了神情激动、却又带着几分忧色的东林清流代表,也看到了那些手握兵权、面无表情的武将。
这座留都,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黄轩紧跟在朱由检脚边,狗鼻子用力抽动着。他闻到了浓郁的香料味、官袍的熏香味,但也闻到了隐藏在下面的阴谋气息、权力欲望和淡淡的……敌意?他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警惕地扫视着那些陌生的面孔。
“众卿平身。”朱由检的声音依旧平静,他抬步,在史可法、韩赞周等人的簇拥下,走向那架准备好的、象征着帝王身份的龙辇(虽然是南京仓促准备的备用之物)。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陛下!”
众人望去,只见南京兵部右侍郎、马士英的心腹阮大铖出列,躬身道:“陛下安然南幸,实乃万民之福!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都!臣斗胆请问陛下,北京既陷,神器蒙尘,如今圣驾既临南京,是否当尽早商议……定都、以及……即位典礼之事?”
这话问得极其刁钻!表面上是关心国事,实则暗藏机锋!他刻意不提朱由检本就是皇帝,反而用“即位典礼”一词,隐隐有将朱由检视为“新君”登基的意思,这无疑是在试探,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否定朱由检之前在北京的法统!
现场气氛瞬间一凝!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朱由检身上。
史可法脸色一变,正要开口驳斥。
朱由检却抬手止住了他。他目光平静地看向阮大铖,又扫过在场众人,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阮侍郎此言差矣。”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朕,乃大明第十六帝,承祖宗基业,奉天承运,此乃天下共知!北京之失,是朕失德,愧对祖宗黎民,然朕一日未死,便一日是大明皇帝!何来‘即位’之说?”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如同两道冷电,射向阮大铖以及他身后的马士英等人:“至于定都……南京乃太祖高皇帝钦定之留都,朕今日至此,非是‘另立新都’,而是‘还于旧都’!待他日整兵秣马,克复神京,朕,自当北返!”
一番话,义正辞严,彻底堵死了任何想借“新君登基”搞小动作的企图,也明确宣示了他以南京为基地、力图北伐的决心!
阮大铖被驳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喏喏而退。马士英眼神阴鸷,却也不敢在此时公然反驳。
“陛下圣明!”史可法等忠直之臣激动万分,纷纷再次跪倒。
朱由检不再多言,迈步登上了龙辇。黄轩也被王承恩抱着,安置在辇驾旁特设的一个软垫上——这是史可法特意安排的,以示对“护驾神犬”的尊崇。
銮驾启动,在文武百官的簇拥和无数南京百姓好奇、激动、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驶向皇城。
进入久违的(虽然是南京的)皇城,踏入武英殿(暂作行在),朱由检屏退了左右,只留下王承恩和黄轩。直到殿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扶住了御案。
这一路的颠沛流离,方才码头上与群臣的无声交锋,都耗尽了他的心力。
“陛下!”王承恩连忙上前搀扶。
黄轩也凑过去,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发出“呜呜”的安慰声。
朱由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他走到窗边,望着南京皇城那不同于北京紫禁城的、带着几分江南婉约风格的殿宇楼阁,目光幽深。
“神犬,王伴伴,”他轻声说道,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我们……总算到了。”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这南京城里的魑魅魍魉,比北方的流寇和建奴,恐怕……更难对付。”
黄轩仰头看着崇祯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坚毅和冰冷的侧脸,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拉开序幕。
他深吸一口气,狗眼里也燃起了斗志。
“汪!”(放心吧陛下,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咱们一起收拾!)
南京的夜,降临了。这座古老的留都,因为一位意外归来的皇帝和一条神奇的狗,注定将迎来一个不眠之夜,和一场席卷整个南明的巨大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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