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空气凝固得像块冻豆腐。柳青天端坐太师椅,面沉如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那“笃、笃”声,像小锤子砸在每个人心尖上。贾县令瘫在椅子上,翻着白眼,嘴角挂着白沫,一副随时要驾鹤西去的模样。钱多多还在地上挺尸,孙慢慢在角落慢悠悠地研究刚糊好的卷宗浆糊干没干。只有李火火,被两个衙役“架”在堂下左侧,像根被硬插进地里的木头桩子,浑身绷得死紧!
铁鹰一声令下:“收押人犯!查封县衙!”
衙役们刚要动作,李火火像被电打了,“嗷唠”一嗓子蹦了起来!
“护……护驾!!”他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柳青天,仿佛那不是御史,而是随时会暴起伤人的洪荒巨兽!他一把推开架着他的衙役,手忙脚乱地去拔腰间的……呃,那把没开刃的破铁片刀!结果太紧张,刀卡在鞘里,拔了三次没拔出来!急得他脸红脖子粗!
“李火火!你干什么!”铁鹰厉声喝道。
“有……有杀气!”李火火梗着脖子,眼神警惕地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柳青天手里那杯茶上!那茶杯!青瓷的!反着光!晃眼!可疑!太可疑了!说不定是暗器!
“保护大人!”李火火又是一声炸雷般的暴喝!他放弃了拔刀,一个箭步冲到贾清廉椅子前,张开双臂,像只护崽的老母鸡,把翻白眼的贾清廉挡在身后!眼睛却死死盯着柳青天……手里的茶杯!
柳青天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看着李火火那副如临大敌、盯着自己茶杯的样子,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他慢悠悠地把茶杯凑到嘴边,吹了吹热气。
李火火更紧张了!吹气?!是不是要发射暗器前的准备动作?!他浑身肌肉绷得像石头,随时准备扑上去用身体挡“暗器”!
“李火火!退下!”铁鹰脸都黑了。
“不!有危险!”李火火斩钉截铁!他觉得自己肩负着保护“神探”老爷的重任!责任重于泰山!
就在这时,他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可能是钱多多刚才晕倒时流的口水,猛地一滑!
“哎哟我操!”
“哐当!”
一声巨响!李火火整个人失去平衡,像座倒下的铁塔,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仰八叉!后脑勺重重磕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他躺在地上,眼冒金星,半天没缓过神。
堂上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人形“大”字。
柳青天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看着地上挺尸的李火火,又看看旁边翻白眼吐白沫的贾清廉,再看看地上晕着的钱多多和角落研究浆糊的孙慢慢……饶是他铁面阎罗,此刻也觉得这画面……过于荒诞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那一丝几乎要冲出来的……笑意?或者说是荒谬感?他默默地把茶杯放回了桌上。算了,不喝了,怕呛着。
“咳……”柳青天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铁鹰,先把……这位‘忠心护主’的李差役……扶起来。”
两个衙役憋着笑,上前去扶李火火。
李火火被摔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地被架起来,嘴里还在嘟囔:“……暗……暗器……茶杯……飞……飞了没……?”
帘子后面,赵氏透过缝隙看到这一幕,气得眼前发黑,一口老血涌到喉咙口!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莽夫!护主?护个屁!他是嫌贾清廉死得不够快,特意来表演“花样作死”给御史看的吧?!她死死掐着自己的人中,才没当场晕过去!
李火火被架着站好,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总算清醒了点。他一看柳青天茶杯放下了,贾清廉还瘫着,稍微松了口气。但护卫的使命感还在熊熊燃烧!他瞪大眼睛,继续警惕地扫视四周!目光如炬!
突然!他眼角余光瞥见柳青天手边……惊堂木!
那玩意儿!四四方方!硬邦邦!棱角分明!刚才贾老爷一拍,声音贼大!这要是抡起来砸人……嘶!李火火倒吸一口凉气!这绝对是终极暗器!比茶杯危险一百倍!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柳青天的手指似乎要移向惊堂木的瞬间!
“大人小心!暗器!”李火火又是一声石破天惊的暴吼!他猛地挣脱衙役,像头看见红布的疯牛,朝着公案就扑了过去!目标——那块“致命”的惊堂木!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柳青天!
只见李火火一个饿虎扑食!双手齐出!快如闪电!
“啪!”
他一把将惊堂木死死抓在手里!然后……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大堂角落……一个空荡荡的、放扫帚的旮旯!狠狠砸了过去!
“咻——!”
惊堂木带着风声,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哐啷啷!”
精准命中!扫帚倒了!簸箕翻了!灰尘扬起一片!
李火火保持着投掷后的英武姿势,喘着粗气,一脸“我拯救了世界”的豪迈:“呼!瘪犊子玩意儿!想偷袭大人!没门儿!”
堂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英勇投掷惊堂木的“壮士”,又看看角落里无辜遭殃的扫帚簸箕,最后……齐刷刷地看向主位上的柳青天。
柳青天:“……”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肩膀,似乎……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铁鹰嘴角抽搐,强忍着没笑出声,脸憋得通红。
柳文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记录本上。
就连角落里研究浆糊的孙慢慢,都慢悠悠地抬起头,慢悠悠地看了一眼那飞出去的惊堂木,慢悠悠地嘟囔了一句:“……哎……呀……那……是……老……爷……花……十……文……钱……买……的……呢……”
“噗——!”
帘子后面,赵氏终于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不是气的,是活活憋笑憋岔了气!她瘫在地上,捂着胸口,又哭又笑:“李火火……你个天杀的……莽夫……老娘……老娘要被你……笑死了……哈哈哈哈……呃……”笑着笑着,一口气没上来,真的晕了过去!
柳青天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他放下捏眉心的手,脸上恢复了古井无波。他看着还摆着投掷造型、一脸“求表扬”的李火火,平静地开口:
“李火火。”
“在!”李火火挺胸抬头,声音洪亮!
“护驾有功。”柳青天声音毫无波澜,“赏……禁闭三日。现在,把他带下去。”
“啊?”李火火懵了。有功?还赏禁闭?啥意思?
不等他想明白,两个憋笑憋得浑身发抖的衙役,像拖麻袋一样,把还在发懵的“护驾功臣”李火火拖了下去。地上,只留下那块孤零零躺在簸箕旁的惊堂木,像一块为平安县衙荒唐时代立下的……无字墓碑。
柳青天看着那狼藉的角落,又看看堂上横七竖五的“人犯”,疲惫地挥了挥手:
“都带下去吧。封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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