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远得了孙慢慢翻出的惊天秘闻,正关起门来琢磨如何下这盘针对州府的大棋,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衙门里其他人则被“阳光账本”折腾得鸡飞狗跳,怨气冲天。唯独李火火,闲得浑身刺挠。
自打高峻滚蛋,他那“跟踪随从”的差事自然黄了,巡街的活儿也因为商户们被钱多多刮得哭爹喊娘、没啥油水可捞而变得索然无味。他满心想着抓个大贼立奇功,一雪前耻,让杜大人和高阎王看看他李火火不是光会闯祸!
这夜,月黑风高,正是……李火火认为的贼人出没的好时辰。他拎着铁尺,又在县衙里呆不住,跟蔫茄子捕头打了个招呼,又溜达出了城,美其名曰“加强外围巡防”,实则就是想碰碰运气。
城外荒郊,夜风一吹,荒草簌簌作响,远处几声野狗哀嚎,平添几分阴森。李火火缩了缩脖子,嘴里给自己壮胆:“娘的,啥鬼天气!有本事出来个山魈,看俺老李不把它屎打出来!” 他专挑那荒僻的小路和黑黢黢的林子钻。
走着走着,就到了城西那片乱葬岗。这里埋的多是无主孤坟或是穷苦人家,平日里就没什么人烟,夜里更是鬼气森森。李火火虽说胆大,走到这儿也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些。
就在他快要穿过坟地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远处一个坟包后面,似乎……有火光一闪!
不是鬼火!是实实在在的、橘黄色的火苗!还有人影晃动!
“真有人?!”李火火精神一振,立刻猫下腰,借着半人高的荒草和坟堆遮掩,悄摸声地靠了过去。吃了几次亏,他总算学了点乖,知道先观察观察。
越靠越近。只见在一个略显孤零零、坟头草都老高的旧坟前,蹲着个黑影。面前地上插着几根线香,点着两支白蜡烛,正烧着一叠叠的纸钱。火光照亮了那人的侧背影和部分侧脸。
那人穿着一身粗布黑衣,头上包着块破头巾,低着头,看不清全貌,但身形……李火火越看越觉得眼熟!瘦高个,有点驼背,肩膀的轮廓……
那人一边烧纸,一边低声絮叨着什么,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兄弟……对不住啊……俺也没想到会这样……俺给你多烧点……在下面别亏待自己……俺也是被逼的……”
兄弟?被逼的?李火火竖着耳朵听,心里嘀咕:这谁啊?跑这来哭坟?还说得这么可怜?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卷起烧纸的灰烬,也吹动了那人的头巾,露出了更多侧脸和一小截下巴。火光跳跃间,李火火猛地看清了那人的眉眼和下巴上一道浅浅的旧疤!
嗡——!
李火火脑子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差点叫出声!
胡匠人?!是那个染布匠胡某?!山魈案的通缉要犯!他居然没跑远?!还在这哭坟?!
“操!!”李火火血往头上涌,啥观察、啥谨慎全抛到九霄云外了!立功的时候到了!这要是抓住他,可是天大的功劳!
“胡匠人!狗日的!哪里跑!”李火火如同猛虎出闸,从藏身的坟包后一跃而起,挥舞着铁尺,雷霆般怒吼一声,直扑过去!
那烧纸的黑影被这炸雷般的吼声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回头,火光下,正是胡匠人那张惊慌失措、苍白扭曲的脸!他怪叫一声,想都没想,一脚踢飞了燃烧的纸钱,纸灰火星四溅,迷了李火火的眼,转身就没命地往坟地深处、更黑暗的乱林子里狂奔!
“站住!给老子站住!”李火火被火星子扑了一脸,呛得咳嗽两声,更怒了,拔腿就追!一边追一边吼,“弟兄们!围住他!别让他跑了!”其实就他一个人。
胡匠人对这附近地形似乎极熟,像只受惊的兔子,在坟包间左窜右跳,专往难走的地方跑。李火火仗着身强力壮,穷追不舍,好几次差点揪住他的后衣襟。
“你跑不了!害了人命还敢来烧纸!假慈悲!”李火火气喘吁吁地骂。
胡匠人也不答话,只是拼命跑。
眼看就要追上,前方突然出现一条干涸的河沟。胡匠人想都没想,直接跳了下去。李火火杀红了眼,也跟着往下跳!可就在落地时,脚下猛地一滑,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哎哟”一声,脚踝一阵剧痛,整个人摔倒在地!
“妈的!”李火火痛得大骂,抱着脚踝,眼看胡匠人连滚带爬地上了对岸,消失在浓密的灌木丛里,再也追不上了。
“啊——!”李火火气得捶地怒吼,声音在空荡的坟地里回荡,格外瘆人。
功亏一篑!又让这孙子跑了!李火火又气又恼,脚踝还钻心地疼。他瘫坐在河沟里,喘着粗气,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纸钱灰烬和线香的味道,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半晌,他才一瘸一拐地爬回那个坟头。纸钱早已烧完,只剩下一堆黑灰和几点未熄的香头。蜡烛也倒了,熄灭了。四周恢复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李火火忍着痛,蹲下身,用铁尺拨拉着那堆纸灰,想看看有没有啥线索。除了灰,还是灰。他失望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放弃,忽然,铁尺尖碰到了一个没烧透的、硬硬的东西。
他小心地扒开灰烬,捡起那东西。是一小块折叠起来的、边缘焦黄的厚纸片,像是从账本或册子上撕下来的,质地较好,故未完全烧毁。他展开一看,上面似乎用墨写着几行小字,但被火燎过,字迹模糊难辨,只能依稀认出几个数字和“叁”、“伍”等大写字样,似乎……是银钱数目?右下角还有个模糊的红色印记,像是个……指印?
这是啥?胡匠人烧给死人的?银票?账目?
他祭奠的到底是谁?他口中那“对不住”的“兄弟”,难道是……刀疤刘?他为什么说“被逼的”?
李火火捏着这残片,看着眼前这座荒草丛生的孤坟,又想起胡匠人那惊慌悲伤的脸,突然觉得,这山魈案,可能远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瘸着腿,忍着痛,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心里又懊丧,又充满了新的疑惑。
这坟里埋的到底是谁?胡匠人没死,他为何冒险回来祭奠?他烧掉的又是什么?那张残片,又意味着什么?
夜风吹过坟场,荒草起伏,如同鬼影幢幢。李火火这回真觉得有点瘆得慌了,不由加快了脚步,只想赶紧回去,把今晚这邪门事儿,一五一十禀报杜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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