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仓盗粮不成,平安县的气压更低了。钱多多揣着手,在冰冷似铁的县库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账本翻烂了,算盘珠子都快拨出火星子了,也变不出一粒米。库底那点银钱,别说买粮,连全县人喝十天稀粥都不够。窗外,寒风卷着雪沫子,砸在窗纸上,像砸在钱多多心上。
“不能再等了!” 钱多多猛地站起,对一旁愁眉不展的石磐道,“守备大人,让我去趟省城!当铺、粮行,我都熟!总能想到法子!”
石磐眉头紧锁:“钱先生,省城是赵光弼的地盘,你这一去,太危险了!况且,我们拿什么去换粮?”
钱多多深吸一口气,指着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肘部还打着补丁的官服(虽是九品小吏的服饰,却是他身份的象征):“就靠它!还有我这张老脸!”
次日天不亮,钱多多揣着县衙最后那点散碎银两,抱着一个包袱,坐上了一辆雇来的破旧骡车。包袱里,是他和石磐等几位官员勉强凑出的几件稍值钱的物品,最“贵重”的,便是他那身官服。他指望能凭这身衣服和往日一点人脉,在省城的当铺、粮行那里,赊借或者低价换点粮食回来。
省城气氛肃杀,盘查严密。钱多多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相熟的“隆昌”当铺。掌柜的姓孙,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以前因税粮交割与钱多多打过几次交道,还算客气。可今日,孙掌柜一看钱多多这落魄样,眼神就淡了几分。
“钱先生?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孙掌柜皮笑肉不笑。
钱多多拱拱手,开门见山:“孙掌柜,实不相瞒,平安县遭了难,缺粮。想用这些,”他打开包袱,露出里面的旧玉佩、几本书籍,还有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官服,“抵押给您,换点现银,或者,直接换粮。”
孙掌柜漫不经心地翻检着包袱里的东西,拿起玉佩对着光看看,撇嘴:“成色一般。”又翻翻书:“旧书,不值钱。”最后,他拎起那件官服,抖开,当看到肘部那块显眼的补丁时,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钱先生,您这……官服都破成这样了?平安县穷到这地步了?哈哈……”
这笑声,像针一样扎在钱多多脸上。他强压怒火,沉声道:“孙掌柜,衣裳是破的,可穿这衣裳的人,良心没破洞!平安县再难,没欠过朝廷一文钱的税,没短过百姓一顿饭!今日我来,不是乞讨,是借贷!他日县况好转,连本带利,一分不少还你!”
孙掌柜止住笑,把官服扔回包袱,掸了掸手,仿佛沾了晦气:“钱先生,不是我不讲情面。这世道,谁不难?您这堆……破烂,实在值不了几个钱。再说,平安县现在啥光景?赵总兵围着呢!这钱借出去,怕是肉包子打狗喽!您还是请回吧。”
钱多多脸涨得通红,手指着孙掌柜:“你……你莫要狗眼看人低!平安县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就倒不了!”
“哟嗬?还硬气?”孙掌柜冷笑,“行啊,您有骨气!可骨气能当饭吃吗?能换米吗?您要真有本事,去找赵总兵要粮啊?跟我这磨叽啥?”
钱多多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抓过包袱,扭头就走。身后传来孙掌柜阴阳怪气的送客声:“钱先生,慢走不送!下次来,记得换身新行头,哈哈……”
接连又跑了几家熟悉的商号,遭遇大同小异。不是闭门不见,就是冷嘲热讽。世态炎凉,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钱多多抱着那个越发显得寒酸的包袱,走在省城繁华的街道上,两旁酒楼飘出肉香,点心铺摆着诱人的糕饼,更衬得他心如死灰。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蹲在街角,看着来来往往的车马,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那身破官服,代表着他一辈子的坚守和体面,如今却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穷骨气,能当饭吃?”孙掌柜的话像魔咒一样回荡在耳边。
不!钱多多猛地站起。骨气是不能当饭吃,但没了骨气,就算有饭吃,也如同嚼蜡!平安县可以穷,可以难,但不能没骨气!他想起杜明远离任时的嘱托,想起石磐肩头的重担,想起全县百姓期盼的眼神。他不能就这么回去!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向城西一家不起眼的、由一位老信众暗中经营的米店。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风险最大的选择——一旦暴露,可能牵连甚广。但此刻,他已顾不了那么多。
这一次,等待钱多多的,是最后的希望,还是彻底的绝望?他那份被视为“穷骨气”的坚持,能否为平安县换来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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