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祭坛中,时间仿佛凝滞。李玉柔服下先天阴阳露,又得《阴阳生息诀》助力,原本濒危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练几分。她盘膝而坐,依照法诀引导体内磅礴却温和的药力,周身隐隐有阴阳二气流转的微光。
柳明轩和慧明法师也各有所得,运转功法调息自身,恢复着连日恶战的损耗。陈九阴则手持那枚青铜钥匙,目光再次投向壁画最后那预示灾难的画面,以及祭坛后方那扇若隐若现、与山壁几乎融为一体的沉重石门。
石门古朴无华,只在中央有一个锁孔,形状与钥匙吻合。门扉上刻着细密的符文,与混沌玉镯上的纹路有几分神似,却更加复杂古老,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封印之力。
“先生,要开启吗?”柳明轩调息完毕,走到陈九阴身边,看着那扇门,语气凝重。门后传来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陈九阴沉默片刻,缓缓道:“玉简信息警示,门后秘藏关乎重大,亦蕴含风险。但如今强敌窥伺,邪神之力远超预估,若想破局,恐怕必须冒险一探。我等小心行事便是。”
他走到石门前,仔细检查符文和锁孔,确认并无明显的陷阱机关后,将青铜钥匙缓缓插入。
“咔哒。”
一声轻响,钥匙转动了半圈。石门上的符文依次亮起微光,随后传来沉重的机括转动之声。巨大的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狭窄甬道。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陈九阴率先踏入,火折子的光芒在甬道中摇曳,照亮了两壁。这里的墙壁不再是玉石,而是某种暗红色的矿石,触手温热,仿佛有血液在其中流动。壁上同样刻满了壁画,但风格与外面祭坛的恢弘叙事截然不同,更加抽象、诡谲,甚至可以说是…邪异!
这些壁画描绘的不再是先祖降魔,而更像是某种…实验?或者说…创造?
一幅壁画显示,那个高冠道人(此刻他的面容似乎带着一丝挣扎与狂热)站在混沌玉镯的光芒中,而从玉镯的裂痕处,渗出了一滴滴如同鲜血般的液体。道人收集这些液体,注入不同的容器——有的像是矿石,有的像是胚胎,有的甚至直接注入活人体内!
另一幅壁画显示,那些被注入“镯血”的物体发生了恐怖的异变。矿石变得如同跳动的心脏,胚胎化作狰狞的怪物,活人则变得力大无穷却失去神智,双眼化为重瞳!
还有一幅壁画,显示道人似乎对自己的“造物”感到恐惧和后悔,试图销毁它们。但他创造出的那些怪物极其强大,甚至反噬其主。壁画上,道人道袍染血,与几个最强大的怪物搏斗,最终将它们分别封印在了不同的地方。
最后一幅关于此事的壁画,显示道人拖着重伤之躯,将那只不断渗出“镯血”的混沌玉镯,用巨大的锁链和符文封印在了一个血池之中。而玉镯旁边,似乎还有另一件物品的影子,形状模糊,看不真切。
“这…”柳明轩看得头皮发麻,“那位先祖他…他竟然…”
“他似乎在利用玉镯的力量创造什么,但失控了。”陈九阴声音干涩,心中骇浪滔天。他一直以为先祖是纯粹的英雄,却没想到还有如此黑暗的一面。那些被封印的怪物,莫非就是无瞳邪神的源头?或者说是其一部分?
甬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圆形石室。石室中央,果然有一个干涸的血池。池底凝固着暗黑色的物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池子中央,有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玄黑色的金属盒子,盒子上贴满了早已褪色的符箓,但依旧能感受到其中令人心悸的封印力量。
而血池四周,散落着几具枯骨。这些枯骨姿态扭曲,似乎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骨骼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
陈九阴的目光瞬间被金属盒子吸引。他能感觉到,盒子里面的东西,与混沌玉镯有着极强的共鸣,甚至他手中的玉镯都在微微发烫,镯身上的裂痕隐隐透出红光。
他小心地绕过血池,走到石台前。盒子没有锁,但那些符箓本身就是最强的禁锢。他尝试以《阴阳生息诀》的心法,调动一丝温和的阴阳之气接触符箓。
符箓上的朱砂纹路微微亮起,似乎是在验证什么。片刻后,其中最核心的一道符箓无声地化为了飞灰。紧接着,其他符箓也依次黯淡、脱落。
盒子“啪”的一声,自动开启。
一股浓郁的血光伴随着冲天的怨气与邪力瞬间爆发出来,将整个石室映得一片血红!陈九阴被这股力量冲得连连后退,险些跌入血池!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只镯子。
一只通体血红、仿佛由凝固的鲜血凝聚而成的玉镯!
它的形状、大小与陈九阴手中的混沌玉镯几乎一模一样,唯有没有那些阴阳鱼纹路,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密扭曲、仿佛活物般蠕动着的血色符文!它散发着极端邪恶、暴戾、诱惑的气息,与混沌玉镯的平和混沌截然相反!
“血玉镯…”陈九阴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以及外面壁画的内容。这一定就是先祖用混沌玉镯裂痕中渗出的“镯血”创造出的那件邪物!也是外面那些恐怖怪物的力量源头!
几乎在血玉镯现世的同时,陈九阴手中的混沌玉镯也产生了剧烈的反应!它不再是发热,而是变得滚烫,青光与红光交替闪烁,镯身上的裂痕不断扩大,仿佛随时要彻底碎裂!
两个镯子之间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想要飞向彼此!
陈九阴死死握住混沌玉镯,竭力抵抗着那股吸力。他明白,绝不能让这两个镯子合一!血玉镯的力量显然远超想象,一旦融合,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血玉镯的邪力还在不断外泄。石室内血光大盛,那几具暗红色的枯骨竟然咔咔作响,缓缓站了起来!它们空洞的眼眶中亮起血红色的光芒,发出无声的咆哮,扑向最近的活人——正是柳明轩和慧明法师!
“小心!”陈九阴大喝,同时全力催动混沌玉镯,青光勉强护住自身,抵挡着血玉镯的邪力侵蚀和吸力。
柳明轩剑出如龙,斩向扑来的血骨。但剑锋砍在骨骼上,竟然爆出一串火花,只留下浅浅白痕!这些骨骼被血玉镯的邪力侵染了不知多少年,早已坚逾精钢!
慧明法师口诵《金刚经》,佛光普照,对邪物本应有奇效,但此刻佛光照在血骨上,只是让它们动作稍缓,体表冒出丝丝血烟,竟无法立刻净化!
“好厉害的邪气!”慧明法师震惊,这些血骨的实力远超之前的鬼兵行尸。
更麻烦的是,血玉镯散发出的邪力还在不断强化它们。石室仿佛化作了血狱,血光粘稠如血,疯狂冲击着三人的心神。无数充满了杀戮、贪婪、怨恨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入他们的脑海!
“守住灵台清明!”陈九阴急喝,同时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暂时摆脱了邪力侵蚀。他一边抵抗吸力,一边尝试将混沌玉镯收回,盖上盒子。
但血玉镯的力量太强了,盒子上的符箓已毁,根本无法靠近。那几只血骨也疯狂地攻击着柳明轩和慧明法师,让他们无法援手。
就在这时,一直在运功疗伤的李玉柔听到了石室内的动静,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冲了进来。看到眼前景象,她花容失色,但立刻镇定下来。
“纯阴之体,可纳万气,亦可…导引万气!”她想起家族古籍中的一句话,眼中闪过决然。她不顾自身伤势,双手结印,竟主动吸引石室中弥漫的血色邪气!
“李小姐,不可!”陈九阴惊呼。这无异于引火烧身!
磅礴的邪力涌入李玉柔体内,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身体剧烈颤抖,额头那个本已淡去的无瞳之眼印记再次浮现,并且变得血红,试图操控她。
但她凭借《阴阳生息诀》带来的对自身气息的精妙控制和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扛住了邪力侵蚀和印记的反噬!她将吸入体内的邪力强行引导,不是化为己用,而是…通过双手,猛地推向那几只血骨!
“以彼之力,还施彼身!”
轰!
被精炼过的邪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血骨身上。这些血骨本就是靠邪力驱动,此刻被同源却更狂暴的力量冲击,顿时动作一滞,体表的血光剧烈波动起来!
“好机会!”柳明轩和慧明法师抓住时机,全力出手!
“破邪!”柳明轩将所有法力灌注剑尖,一剑刺中一头血骨的关节处!
“唵嘛呢叭咪吽!”慧明法师掷出佛珠,佛珠在空中变大,套住另一头血骨,佛光炽盛,死死束缚!
陈九阴也趁机爆发,以混沌玉镯之力暂时逼退血玉镯的吸力,一个箭步冲上前,将玄铁盒子猛地盖上!
就在盒子盖上的瞬间,血光骤然减弱,那几只血骨如同失去动力般,哗啦一声散落在地,眼中的血光熄灭。
石室内邪力大减,但依旧残留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四人都是气喘吁吁,冷汗淋漓,方才短短片刻的交锋,凶险程度竟不亚于之前的大战!
陈九阴看着手中依旧躁动不安、裂痕又扩大几分的混沌玉镯,又看看那被盖上的盒子,心有余悸。
他终于明白为何玉简信息警告“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开启”。这血玉镯的力量太可怕了,仅仅是现世片刻,就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而它似乎与混沌玉镯本是一体,相互吸引,也相互排斥。
“这邪物…必须妥善处置。”慧明法师看着盒子,面色无比凝重。
“或许…我知道该如何处理它。”李玉柔虚弱地开口,她脸色苍白,方才强行引导邪力让她伤上加伤,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我家中那本《王氏医案》的最后一篇,并非医案,而是一段关于如何以特定阵法、借助地脉阴火炼化至邪之物的残缺记载。之前不明所以,现在想来,或许正是先祖预见到今日之事所留。”
陈九阴心中一动,取出那本在药铺废墟中找到的手札,快速翻到最后。果然,有一篇用密语写就的阵法,名为“地火融邪阵”。
“需要至阴之地和地脉阴火…”陈九阴看向脚下的血池和周围的暗红矿石,“这里,或许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事不宜迟,必须趁血玉镯被暂时封印,尽快将其炼化,以免夜长梦多。
四人立刻依据残缺阵法记载,以血池为中心,布置起来。陈九阴刻画主阵符文,柳明轩清理辅助位,慧明法师以佛法净化残留邪气,稳定环境,李玉柔则凭借纯阴之体和对邪气的敏感,指点着阵法与地脉阴气的连接点。
经过数个时辰的忙碌,一个简陋却蕴含着奇异力量的阵法终于布置完成。
陈九阴将那个玄铁盒子放置在血池中央的石台上,作为阵眼。四人分站四方,同时催动法力,激活阵法!
嗡——
地面上的符文亮起,脚下的暗红矿石散发出高温,一丝丝炽热却呈现幽蓝色的火焰从地底渗出,缠绕上玄铁盒子!这便是地脉阴火,性极热却属阴,专克至邪之物。
盒子剧烈震动起来,里面的血玉镯似乎感受到了威胁,疯狂冲撞着盒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尖锐的嘶鸣,浓郁的血光再次透盒而出,抵抗着阴火的灼烧。
整个石室温度骤升,血光与幽蓝火光交织,景象诡谲无比。
炼化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和漫长。血玉镯蕴含的邪力极其顽固,地脉阴火一时竟难以奈何它。
陈九阴一咬牙,再次举起混沌玉镯:“阴阳相克,亦相生!以此为媒,导引地火!”
他以混沌玉镯为桥梁,引导更磅礴的阴火之力,如同锻造般,持续灼烧着玄铁盒子。
这一次,效果显着。血玉镯的抵抗渐渐减弱,透出的血光也不再那么刺眼。
就在众人都以为即将成功之时,异变再生!
那玄铁盒子不知是承受不住两股力量的冲击,还是本身年代太过久远,突然“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极其精纯、却更加狂暴邪异的血芒如同毒蛇般窜出,并非攻击众人,而是…直冲陈九阴手中的混沌玉镯而去!
速度之快,远超反应!
“不好!”陈九阴只来得及将混沌玉镯往身后一藏,那道血芒却仿佛有生命般,绕了个弯,精准地击中了玉镯!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的声音响起!
混沌玉镯剧烈震颤,青光疯狂闪烁,与那血芒纠缠在一起!血芒试图钻入玉镯的裂痕之中,而玉镯本能地抵抗着!
这个过程痛苦地持续着。陈九阴感到玉镯变得滚烫无比,甚至烫伤了他的手掌,但他死死握住,不敢松手。
终于,血芒似乎耗尽力量,彻底消散。而混沌玉镯也平静下来,光芒内敛。
但陈九阴的心却沉了下去。
他手中的混沌玉镯,原本青翠的镯身上,那几道裂痕竟然变成了诡异的血红色!仿佛血管般微微搏动着!原本平和混沌的气息也变得复杂起来,虽然主体仍是中正平和,但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邪异与躁动,与那血玉镯的气息隐隐相似!
他尝试催动玉镯,一道混沌之光射出,威力似乎更大了一丝,但光芒边缘却缠绕着极淡的血色电芒,带着一股凌厉的毁灭气息。
“这…”陈九阴脸色难看。混沌玉镯,似乎被血玉镯的邪力污染了!
虽然阴差阳错之下,似乎借助地火之力和血玉镯的部分本源,变相“修复”了裂痕(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但这也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盒中的血玉镯此刻彻底失去了光泽,变得黯淡无光,仿佛所有的灵性与邪力都已耗尽,化成了一块普通的红色石头。
炼化…算是成功了,却又似乎失败了。
陈九阴握着那变得不同的玉镯,感受着其中那股新增的、难以掌控的力量,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深深的忧虑。
福兮祸所伏。这力量,是助益,还是…另一个灾难的开端?
而就在他们专注于炼化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石室角落的阴影里,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黑气,借着刚才血玉镯爆发时的混乱,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李玉柔体内,潜伏在她额头的那个印记最深处。
那双冰冷的、无瞳的眼睛,似乎在阴影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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