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的秋意越来越浓,社区医院的桂花落尽了,枝头开始结出小小的青果。陈默把最后一本抄好的《陈氏医案》递给刘伟时,诊室外的梨木诊凳上,正坐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等着拿云雾草配的药膏——那孩子生了奶癣,用了三副药就好了大半,今天特意来道谢。
“都抄完了?”刘伟接过册子,指尖划过封面的“陈氏医案复刻本”几个字,眼里满是不舍,“真要走啊?再留几天,等社区医院的新药房落成,咱们一起剪彩。”
“不了,研究所那边催了好几次。”陈默收拾着背包,里面放着刘老太太给的艾草包,还有那块“陈禾”木牌——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带着,就当是大理留给自己的念想,“等药房剪彩,记得拍视频给我看。”
刘伟从药箱里摸出个小瓷瓶,塞到陈默手里:“这是新炮制的玉琮粉,配了点云雾草灰,遇着风寒感冒,冲水喝就管用。”他又往包里塞了包晒干的桂花,“这是院子里的桂花,刘奶奶说泡茶喝能安神,路上带着。”
陈默的鼻子有点发酸。这几个月在大理,从最初对身世的茫然,到如今握着沉甸甸的传承,像是做了场温暖的梦。他回头看了眼樟木药箱,玻璃罩里的听诊器在日光灯下闪着光,仿佛在无声地道别。
老周拄着藤杖,在院子里跟护士小张交代事情——他决定留在社区医院帮忙,反正退休了也没事干,正好发挥余热。“你们先走,”他挥挥手,“等我把挂号系统摸熟了,就去研究所找你们。”
李爷早就把洛阳铲捆好了,斜靠在医院门口的老槐树下,嘴里叼着根艾草杆,看着陈默和刘伟说话,时不时嘿嘿笑两声。“我说小陈,别磨磨蹭蹭的,再不走赶不上火车了。”他嗓门大,惊飞了树上的几只麻雀。
林夏背着相机,正在给樟木药箱和梨木诊凳拍合影。“这些都得存进档案,”她笑着说,“等以后写报告,这就是‘陈氏医术传承现场’的铁证。”她把一张打印好的照片递给刘伟,“留着纪念,想我们了就看看。”
离开社区医院时,街坊邻居都来送行了。张大爷拄着拐杖,塞给陈默一袋自己炒的南瓜子;周奶奶拎着个布包,里面是刚蒸的饵块粑,还冒着热气;赵三叔骑着三轮车,非要送他们去火车站,说“这点路,蹬着车说话就到”。
陈默坐在三轮车的车斗里,看着熟悉的青石板路往后退,社区医院的白墙越来越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空落落的。刘伟站在医院门口挥手,身影渐渐变成个小点,梨木诊凳在阳光下安静地躺着,像个沉默的约定。
“到了研究所给我打个电话。”赵三叔把他们送到火车站,黝黑的脸上满是憨厚的笑,“下次来大理,还坐我的车,不要钱。”
火车开动时,陈默从车窗往外看,大理的山山水水渐渐模糊,只有口袋里的艾草包散发着清苦的香,提醒他这场旅程真实存在过。李爷靠在椅背上打盹,手里还攥着那根艾草杆;林夏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笑。
“在想啥?”林夏凑过来,指着屏幕上的梨木诊凳,“是不是舍不得?”
陈默点头,又摇摇头:“不是舍不得,是觉得……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东西留下了。”他摸出那块“陈禾”木牌,在阳光下看上面的刻痕,“但又好像带走了更重要的东西。”
李爷突然醒了,吧唧着嘴说:“这有啥,以后想来就来。再说了,研究所那边有新活儿,保准比配药有意思。”
陈默知道他说的“新活儿”是什么。出发前,研究所的老张打过电话,说湘西那边发现了一处明清时期的悬棺群,当地老乡传说悬棺里有“会走的粽子”,请他们去看看,顺便做个考古勘察。
“悬棺?”林夏眼睛亮了,“我只在书上见过,听说有的悬棺在几百米高的悬崖上,不知道是怎么放上去的。”
“这你就问对人了。”李爷坐直身子,得意地拍着胸脯,“当年我在三峡见过悬棺,那才叫绝,石缝里嵌着的,离水面几十丈高,专家都说不清是啥手艺。湘西的悬棺更邪乎,听说跟赶尸匠有关……”
火车一路向东,窗外的景色从苍山洱海变成了平原沃野。陈默靠着窗户,翻看着刘伟给的药方册,阳光透过玻璃落在纸页上,把“云雾草”“玉琮粉”的字迹照得暖暖的。他突然觉得,这次去湘西,或许不只是为了考古,说不定还能发现些和陈家医术有关的线索——毕竟医道和民俗,从来都是相通的。
三天后,火车抵达研究所所在的城市。老张早就等在出站口,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举着个写着“欢迎陈默一行”的纸牌,见了他们就乐呵呵地迎上来:“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湘西那边催得紧,说最近老有人在悬棺附近失踪,老乡都不敢上山了。”
研究所坐落在老城区的一条巷子里,青砖小楼爬满了爬山虎,门口挂着块“民俗文化研究所”的牌子,看着不起眼,里面却藏着不少宝贝。老张领着他们穿过陈列室,玻璃柜里摆着三星堆的青铜面具复制品、陕北的剪纸、江南的蓝印花布,最后停在一个新做的展柜前,里面放着几张模糊的照片。
“这就是湘西的悬棺。”老张指着照片,“在酉水河对岸的悬崖上,密密麻麻的,得有几十具。最近雨水多,冲塌了几处崖壁,露出了个洞口,有人进去过,说看见棺材在动,还听见里面有敲打的声音。”
陈默凑近看,照片里的悬崖像被刀削过一样,直上直下,棺木大多是木头做的,用铁链捆着,悬在半空中,看着就让人腿软。其中一张照片的角落里,有个模糊的符号,刻在崖壁上,形状有点像……玉琮上的云雷纹。
“这符号……”陈默皱起眉,“您见过吗?”
老张摇摇头:“问过当地的老人,都说不知道,像是凭空刻上去的。这也是请你们来的原因之一,李爷懂风水,小陈你对古纹样有研究,说不定能看出点门道。”
李爷摸着下巴,盯着照片看了半天:“这悬崖的走势,像是条‘卧龙’,悬棺正好在‘龙脊’上,按说能保平安,怎么会出事?”他指了指那个符号,“这不是云雷纹,是‘镇煞符’的一种变体,常见于湘西的老坟地,意思是‘生人勿近’。”
林夏翻着老张给的资料,突然指着其中一页:“您看这个!资料里说,悬棺附近的村子叫‘陈家寨’,村民大多姓陈,还保留着‘药浴’的习俗,用的草药里有一味叫‘过山龙’,和《陈氏医案》里记的‘通筋草’很像。”
陈默心里一动——陈家寨?过山龙?这难道又是巧合?他想起大理的经历,那些看似不相干的线索,最后总能串成一条线,或许这次湘西之行,也藏着什么等待他发现的秘密。
“啥也别说了,”李爷扛起洛阳铲,“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我倒要看看,这悬棺里到底藏着啥玩意儿,是粽子还是宝贝。”
老张笑着说:“早就给你们备好了车,越野车,适合山路。今晚我做东,尝尝咱们这儿的酱骨头,明天好有力气赶路。”
傍晚的研究所院子里,夕阳把爬山虎的影子拉得很长。陈默坐在石阶上,摸出那块“陈禾”木牌,又看了看资料里陈家寨的照片,突然觉得前路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既神秘又让人期待。
林夏端着两杯茶走过来,递给陈默一杯:“在想陈家寨?”
“嗯。”陈默喝了口茶,茶叶是大理带来的云雾草,清苦中带着回甘,“你说,这世上有这么多巧合吗?”
“或许不是巧合。”林夏看着远处的夕阳,“有些故事,注定要由某个人来续写。就像在大理,你找到了陈家的根;说不定在湘西,你能找到更多关于陈家的故事。”
李爷的大嗓门从屋里传来:“吃饭了!酱骨头炖好了,再不来就被我吃光了!”
陈默笑着站起身,把木牌放回口袋,拍了拍身上的灰。大理的药香还在鼻尖萦绕,湘西的悬棺却已在心里投下神秘的影子。他知道,新的旅程开始了,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正等着他一步步去揭开。
夜色渐浓,研究所的灯亮了起来,温暖的光透过窗户,落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像在为他们照亮前路。明天,他们将踏上前往湘西的路,那里有悬棺,有陈家寨,有未知的谜团,更有等待被发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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