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泊湖的水,在血月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陈默将车停在湖岸的隐蔽处,引擎的余温很快被湿冷的晚风驱散。林夏攥着镇魂佩,掌心的汗让玉佩变得滑腻,腕上的黑色爪印在血月光芒下隐隐发烫,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
“通讯器定位显示,赵山河就在湖中心的那个岛。”小张举着夜视望远镜,镜片反射着湖面上的粼光,“那岛看着不大,上面好像有座石碑,和黄仙坟的无字碑有点像。”
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湖中心的孤岛确实立着个模糊的轮廓,碑体在夜色里泛着青灰色,周围隐约有黑影晃动,不是人影,更像是被风吹动的树影,却又比树影灵活得多,时不时扭曲成爪状,拍打着石碑。
“是影煞在守着。”陈默从背包里取出三枚特制的护身符,符纸里掺了玄阴石碎片的粉末——这是他们在黄仙坟找到的,能暂时屏蔽影煞的感知,“带上这个,坐船过去,尽量别惊动它们。”
岸边停着几艘破旧的渔船,木桨上结着厚厚的青苔。三人选了艘看起来最结实的,刚把船推入水中,湖底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移动。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暗红的湖水被搅得浑浊,隐约能看到水下有无数黑影在游动,长着细长的尾巴,拍打着船底。
“是‘影鱼’。”林夏的声音有些发紧,“太爷爷的医案里提过,影界的生物能在水中化形,以生人的影子为食。”
她将镇魂佩贴近水面,红光所及之处,水下的黑影纷纷退散,露出片暂时安全的水域。陈默趁机划桨,木桨破开水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惊起几只水鸟,扑棱着翅膀消失在血月的光晕里。
离孤岛还有十几米时,石碑周围的黑影突然躁动起来。那些树影般的东西纷纷从地上拔起,化作半人高的黑影,四肢细长,没有五官,只有胸口处有个黑洞,正对着渔船的方向。
“它们发现我们了!”小张握紧工兵铲,掌心全是冷汗。
陈默加快划桨的速度,船像离弦的箭般冲向岸边。就在船即将靠岸的瞬间,一只影煞突然扑了过来,细长的手臂直刺林夏的面门。林夏早有准备,将护身符扔向它,符纸接触到影煞的瞬间爆发出金光,影煞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叫,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
“快上岸!”陈默率先跳上岛,桃木剑的红光在身前织成屏障,挡住涌来的影煞。林夏和小张紧随其后,三人背靠背站在石碑前,被影煞围在中央。
石碑比远看时更壮观,足有三丈高,通体由青黑色的岩石打造,上面刻满了与云雷纹相似的符号,只是线条扭曲,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碑顶蹲着个石雕,像是只巨大的蝙蝠,翅膀张开,遮住了半轮血月。
“这不是普通的石碑。”林夏抚摸着碑体上的符号,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是‘影界之门’的阵眼,这些符号是用来稳固通道的。”
陈默的云雷纹突然剧烈跳动,与石碑上的符号产生共鸣。他能感觉到,石碑后面有股强大的吸力,像是要将他的魂魄从身体里拽出去。“赵山河就在里面。”他咬着牙,抵抗着那股吸力,“他在用自己的魂魄当祭品,强行打开通道。”
影煞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它们的手臂能穿透桃木剑的红光,在三人身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划痕,伤口处传来刺骨的寒意。小张的胳膊被划中一道,黑色的纹路正顺着伤口往上爬,很快就蔓延到了肩膀。
“小张!”林夏赶紧将镇魂佩贴在他的伤口上,红光灼烧着黑色纹路,小张疼得龇牙咧嘴,黑色纹路却只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蔓延。
“普通的方法没用!”陈默大喊,“必须破坏阵眼!”
他突然想起外乡人信里的话——“玄阴石碎片与冰魄珠汇合,或可销毁影界之门”。他们身上正好带着从黄仙坟找到的玄阴石碎片,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或许能起点作用。
“林夏,碎片!”陈默喊道。
林夏立刻从背包里掏出碎片,扔给陈默。陈默接住碎片,用桃木剑的红光包裹着,猛地刺向石碑上的符号。碎片接触到符号的瞬间,石碑发出一声震耳的轰鸣,青黑色的石面裂开道道缝隙,里面涌出刺眼的黑光。
影煞们像是受到了重创,纷纷发出无声的惨叫,身体开始消融。小张身上的黑色纹路也随之褪去,只留下道浅浅的疤痕。
“有效!”林夏惊喜地喊道。
然而,黑光中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抓住了陈默的手腕。那只手由纯粹的黑影构成,指尖带着尖利的爪,正是赵山河的影化身。
“想毁了它?没那么容易!”赵山河的声音从黑光中传来,带着疯狂的笑意,“既然来了,就进来陪我吧!”
巨大的拉力从手腕传来,陈默被硬生生拽向石碑的裂缝。林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另一只手,小张也冲上来帮忙,三人像拔河一样僵持着。
“放手!”陈默看着林夏,眼神里带着决绝,“我必须进去,只有在影界才能彻底解决他!”
“我跟你一起去!”林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走一起走!”
黑光突然暴涨,将三人同时吞噬。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陈默感觉到手腕上的云雷纹与林夏的印记紧紧相贴,传来一阵温暖的力量,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再次睁开眼时,周围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天空是铅灰色的,大地是黑褐色的,没有日月星辰,也没有花草树木,只有无数扭曲的影子在地面上游走,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低语。
“这里就是……影界?”小张的声音带着茫然,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像是个半实体的影子。
陈默和林夏也一样,身体呈现出淡淡的虚影状态。镇魂佩和桃木剑的光芒都弱了很多,像是被这里的气息压制着。
“我们的肉身应该还在石碑外。”陈默检查着自身的状态,“这里是我们的魂魄进入了影界,一旦魂魄受损,肉身也会出事。”
林夏突然指向远处:“你们看那个!”
灰蒙蒙的天幕下,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城池,城墙由黑色的岩石砌成,城门上刻着两个扭曲的大字——“影都”。城池周围盘旋着无数黑影,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赵山河肯定在里面。”陈默握紧桃木剑,“影界之门的核心就在影都,我们必须找到他,关闭通道。”
三人朝着影都走去,脚下的地面松软得像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能留下个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周围的影子填满。那些游走的影子对他们很好奇,纷纷围拢过来,却不敢靠得太近,似乎忌惮他们身上微弱的光芒。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离影都越来越近,周围的影子也越来越密集,甚至能看到一些人形的影子,穿着古代的服饰,手里拿着兵器,像是影界的士兵。它们面无表情地巡逻着,看到陈默三人,立刻举起兵器围了上来。
“小心!”陈默提醒道。
影界士兵的兵器是由纯粹的影子构成,砍在身上虽然不会流血,却能直接伤害魂魄,带来钻心的疼痛。陈默挥舞着桃木剑,红光虽然微弱,却能勉强击退士兵。林夏的镇魂佩则能净化靠近的影子,让它们暂时消散。
小张没有法器,只能靠着灵活的身手躲闪,偶尔用工兵铲拍飞一两个士兵,却发现工兵铲穿过影子,根本造成不了实质性伤害。
“我的武器没用!”小张急得大喊。
“用阳气!”陈默喊道,“集中精神,想象你最愤怒或最坚定的事,阳气能凝聚成实体!”
小张半信半疑,想起队友被影煞伤害的画面,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他大喝一声,工兵铲上竟然泛起淡淡的白光,拍在影界士兵身上,士兵发出一声惨叫,身体溃散成无数小影子。
“真的有用!”小张惊喜地喊道。
三人合力杀出一条血路,终于来到影都城下。城门紧闭,上面刻着个巨大的影字,与他们之前看到的符号一模一样。城门两侧站着两只巨大的影兽,像是狮子和蝙蝠的结合体,眼睛里闪烁着红光,死死盯着他们。
“这门怎么打开?”林夏看着紧闭的城门,眉头紧锁。
陈默注意到城门下有个凹槽,形状与玄阴石碎片相似。他掏出碎片,放在凹槽里,碎片立刻与城门融为一体,城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缓缓打开。
门后是条宽阔的街道,两旁是黑色的建筑,样式古朴,像是唐代的风格。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风吹过的“呜呜”声,像是有人在哭泣。
“赵山河应该在最里面的宫殿里。”陈默指着街道尽头的一座高塔,“那里的气息最强,应该是影界的核心。”
三人沿着街道往前走,越靠近高塔,周围的影子就越密集,甚至能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有赵山河的狂笑,有黄仙王的嘶鸣,还有那些失踪村民的哀嚎,都混杂在一起,在耳边回荡。
“是‘影音’。”林夏捂住耳朵,“影界能放大人心底的恐惧,用熟悉的声音干扰我们的心智。”
陈默握住她的手,云雷纹的红光传递过来,驱散了些许杂音:“别听,集中精神。我们的目标是高塔。”
走到高塔下,他们发现塔门是用黑色的水晶打造的,里面隐约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正坐在塔顶的王座上,周身缠绕着无数黑影,正是赵山河。
“你们终于来了。”赵山河的声音从水晶门后传来,带着股胜利者的得意,“欢迎来到我的王国。”
陈默举起桃木剑,指向水晶门:“别装了,赵山河。你只是‘影’的傀儡,这影界根本不是你的王国,是你的牢笼!”
水晶门后的人影剧烈晃动了一下,显然被说中了痛处:“胡说!我是影界的王!等血月最盛时,我就能彻底掌控这里,然后率领影界大军占领你们的世界!”
“你办不到。”林夏的声音坚定,“玄阴石的碎片已经被我们破坏,影界之门撑不了多久,你和‘影’都会随着门的关闭而消散。”
“消散?”赵山河狂笑起来,“我早就不在乎了!陈砚毁了我的一切,我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拉着你们陪葬!”
水晶门突然炸开,无数黑影从里面涌出,像潮水般朝着三人扑来。赵山河站在黑影的最前面,身体已经完全被黑影覆盖,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像只失控的野兽。
“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赵山河嘶吼着,扑向陈默。
陈默举起桃木剑迎上去,红光与黑影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林夏和小张也加入了战斗,三人背靠背,在黑影的海洋里艰难地支撑着。
然而,影界的黑影是无穷无尽的,他们杀退一批,又来一批,很快就体力不支。陈默的桃木剑光芒越来越弱,林夏的镇魂佩也变得黯淡,小张的工兵铲上的白光几乎消失。
“这样下去不行。”陈默喘着粗气,“我们得找到赵山河的本体,他的魂魄还在黑影里,只要唤醒他的意识,就能削弱‘影’的力量。”
林夏突然想起赵山河对他太奶奶的执念,或许这就是突破口。她朝着赵山河大喊:“赵山河!你忘了你太奶奶的遗愿了吗?她让你守护长白山,不是让你被‘影’操控,变成毁灭世界的恶魔!”
赵山河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太奶奶……”
“她要是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失望!”林夏继续喊道,“你所谓的报复,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黑影剧烈地翻滚起来,赵山河发出痛苦的嘶吼,像是在与体内的“影”争夺控制权。他的身体忽明忽暗,时而露出原本的模样,时而被黑影覆盖。
“就是现在!”陈默抓住机会,将玄阴石碎片的力量注入桃木剑,猛地刺向赵山河的胸口。
碎片接触到赵山河的瞬间,爆发出强烈的金光。赵山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里涌出无数黑影,那是被他吞噬的“影”的力量。黑影在金光中痛苦地挣扎,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影界的空气中。
赵山河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只是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他看着陈默和林夏,眼神里充满了悔恨:“我……错了……”
随着“影”的消散,整个影界开始剧烈震动,地面裂开道道缝隙,天空的铅灰色渐渐褪去,露出后面的血月。影都城池在崩塌,那些游走的影子也纷纷消散。
“影界要关闭了!”小张指着远处的一道光门,“那是回去的路!”
光门越来越淡,显然维持不了多久。陈默扶起赵山河,三人朝着光门跑去。就在即将踏入光门的瞬间,赵山河突然挣脱陈默的手,从怀里掏出块玄阴石碎片——比他们找到的那块大得多。
“这个……还给你们……”赵山河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替我……向长白山……道歉……”
他转身冲向崩塌的影都核心,将碎片按在那里。碎片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彻底摧毁了影界的核心。赵山河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消散,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
“赵山河!”林夏想冲过去,却被陈默拉住。
“他解脱了。”陈默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光门彻底关闭,影界的景象消失在眼前。陈默、林夏和小张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镜泊湖的孤岛上,石碑上的裂缝已经愈合,周围的影煞也消失了,只有血月依旧挂在天上,却比之前暗淡了许多。
湖面上的影鱼不见了,渔船静静地泊在岸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但三人手腕上的印记和疤痕,都在提醒着他们,影界的经历是真实的。
“结束了吗?”小张看着平静的湖面,有些不敢相信。
陈默捡起地上的玄阴石碎片——正是赵山河最后拿出的那块,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他握紧碎片,看向长白山的方向:“还没有。玄阴石的碎片还有很多,‘影’虽然被重创,但只要还有碎片存在,它就有可能卷土重来。”
林夏握住他的手,腕上的云雷纹与他的印记紧紧相贴:“不管还有多少碎片,不管‘影’会不会回来,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血月渐渐隐入云层,天空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洒在镜泊湖面上,将湖水染成金色。三人坐上渔船,朝着岸边划去。船桨破开水面的声音,不再是沉闷的压抑,而是带着新生的希望。
他们知道,冒险还未结束,玄阴石的秘密还有很多,等待着他们去揭开。但只要彼此在身边,只要云雷纹的光芒还在,就没有什么困难是无法克服的。
远处的长白山,在晨曦中露出巍峨的轮廓,像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归来。那里,或许藏着玄阴石最终的秘密,也藏着他们与“影”最后的决战。而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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