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雨,总带着股黏腻的湿热。陈默三人站在百乐门舞厅的门口时,霓虹招牌的光透过雨幕洒下来,在积水的路面上晕开一片片暧昧的光斑,像打翻了的胭脂盒。
“这地方……够花哨的。”小张仰着脖子,看着“百乐门”三个鎏金大字,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滴,在军绿色的外套上洇出深色的圆点,“比天津的庆芳园阔气多了,就是不知道底下藏着的‘影镜’,是不是也更难缠。”
林夏正用纸巾擦拭着被雨打湿的镇魂佩,玉佩上的红光在霓虹下显得格外温润。她穿着件浅蓝色的旗袍,是特意为了混进舞厅准备的,领口绣着朵小小的兰花,衬得她眉眼愈发温婉:“门口的侍者眼神不对,我们进去时得装作熟客,别露了破绽。”她说话时语速平缓,带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即使身处陌生险境,也总能让人静下来。
陈默则早已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他穿着件黑色的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指尖正摩挲着桃木剑的剑柄。舞厅侧面的巷子里堆着几个垃圾桶,桶壁上沾着些银白色的粉末,和天津庆芳园的磷粉相似,却更细腻:“‘影’的气息比北平、天津都重,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舞厅旋转门里闪过的一个人影上,“有人在等我们。”
三人刚走进舞厅,震耳的爵士乐就扑面而来,混合着香水和酒精的气味,让人有些眩晕。舞池里,男男女女正随着音乐摇摆,水晶灯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像覆盖了层金粉。一个穿着红色西装的胖子摇着扇子走过来,脸上堆着油腻的笑:“三位是来寻乐子的?正好,今晚有新到的‘镜中舞’,保证新鲜。”
“镜中舞?”小张眼睛一亮,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不是戴着镜子跳舞?听着就滑稽。”他说着还比划了两下,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撞到旁边的侍者,引得周围人一阵低笑。
林夏赶紧用扇子挡了挡,笑着打圆场:“我这弟弟没见过世面,让先生见笑了。我们确实想看看这镜中舞,不知在哪上演?”她语气温和,举止得体,瞬间就化解了尴尬。
胖子眼睛在林夏的旗袍上转了一圈,又看向陈默,见他面色冷峻,眼神锐利,不由收敛了些轻佻:“楼上的镜厅,十一点准时开演。不过嘛……”他故意拖长了音,“那地方邪性得很,进去的人,出来都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跳舞,怪吓人的。”
陈默冷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递过去:“带路。”他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里的坚定让胖子不敢再多说,讪讪地收了钱,领着他们往楼上走。
镜厅果然如其名,四面墙都是镜子,连天花板和地板都嵌着小块的镜片,人走进去,无数个影子在镜中晃动,看得人头晕目眩。厅中央搭着个小小的舞台,台上摆着架钢琴,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女子正坐在琴前,背对着他们,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那就是弹钢琴的苏小姐,”胖子压低声音,“她三个月前突然出现在百乐门,说要表演‘无声钢琴’,结果每次弹到一半,镜厅里的镜子就会起雾,然后……就有人看到影子在跳舞了。”他说着打了个寒颤,“我可不敢多待,三位自便。”
胖子匆匆离开后,小张摸着墙上的镜子,啧啧称奇:“这镜子质量不错啊,照得我还挺帅。”他说着做了个鬼脸,镜中的无数个影子也跟着做鬼脸,看得他自己都乐了。
“别玩了。”林夏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你看这镜子的边缘。”
镜子与墙壁衔接的地方,嵌着圈黑色的金属线,上面刻着和影戏院、庆芳园相似的符号,只是更密集,像无数条小蛇在爬行。陈默用指尖碰了碰金属线,立刻缩回手:“是‘影’的力量凝聚成的,这些镜子能吸收人的阳气,复制影子。”
正说着,台上的苏小姐突然停下了动作,缓缓转过身。她的脸色白得像纸,眼睛是纯黑的,没有眼白,和天津庆芳园的旗袍女子一模一样。“你们来了。”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从镜子里传出来的,“影镜等你们很久了。”
镜厅里的镜子突然“嗡”的一声,所有影子都从镜中走了出来,穿着和陈默三人一样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模一样的法器——影子陈默握着桃木剑,影子林夏举着镇魂佩,影子小张甚至也拿着个工兵铲,对着他们冷笑。
“是影分身!”陈默大喊,“别被它们碰到,会被吸走阳气!”
影子陈默率先冲了过来,桃木剑的红光和陈默的剑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声。两个陈默动作一模一样,招式也分毫不差,看得小张眼花缭乱:“乖乖,这哪是影子,简直是双胞胎打架!”
林夏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影子林夏的镇魂佩同样发出红光,两个玉佩的光芒在空中碰撞,形成个巨大的光球,震得镜子嗡嗡作响。“它们能复制我们的法器!”林夏喊道,“得用它们没有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旗袍口袋里还装着块从天津带来的绿豆糕,是小张硬塞给她的。她掏出绿豆糕,朝着影子林夏扔过去。影子显然没见过这东西,愣了一下,红光瞬间减弱。林夏趁机用真的镇魂佩照向它,影子发出一声尖叫,化作黑烟消散在镜子里。
“这招管用!”小张眼睛一亮,也开始在身上摸,结果摸出半袋没吃完的炒花生,他朝着影子小张扔过去,“吃的!给你吃的!”影子小张果然被吸引,伸手去接,小张趁机用工兵铲拍在它身上,影子应声消散,引得他一阵欢呼:“搞定!原来对付影子这么简单,扔吃的就行!”
陈默和影子陈默还在缠斗,两个都是有主见的性子,出招果断,互不退让,一时难分胜负。陈默渐渐发现,影子虽然招式一样,但总是慢半拍,像是在模仿他的动作。“它在学我!”陈默大喊,突然做出个假动作,假装要劈向影子的左肩,影子果然跟着抬手去挡,陈默却趁机一剑刺向它的胸口,红光穿透影子的身体,它发出一声闷哼,化作黑烟消散。
苏小姐看着三个影子被消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镜厅角落的一面大镜子:“影镜在那里,你们敢去看吗?”
那面镜子比其他的都大,边缘的金属线是金色的,上面刻着个巨大的“影”字。镜子里没有映出他们的身影,而是一片漆黑,像个无底洞。
“进去看看。”陈默握紧桃木剑,率先走向大镜子。他做事向来有主见,认定了目标就不会退缩。
林夏和小张紧随其后,走到镜子前,才发现镜子后面是空的,有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钢琴的声音,这次不是无声的,而是充满了悲伤的调子,听得人心里发沉。
三人钻进洞口,发现里面是个巨大的地下室,和北平、天津的布局相似,只是中央没有水池或石台,而是立着无数面镜子,组成个迷宫,每面镜子里都有个模糊的人影,在不停地走动。
“是被影镜困住的人。”林夏的镇魂佩发出红光,照亮了其中一面镜子,里面的人影是个年轻女子,穿着和苏小姐一样的白色礼服,正对着镜子哭泣,“她才是真正的苏小姐!”
镜子里的苏小姐似乎看到了他们,拼命地拍打着镜面,嘴型在说“救我”。林夏刚想靠近,旁边的镜子突然裂开,一个影子从里面钻出来,穿着白色礼服,正是苏小姐的影分身,手里拿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向林夏。
“小心!”陈默一把将林夏推开,桃木剑挡住匕首,火星四溅。
小张趁机跑到真正的苏小姐的镜子前,试图用工兵铲砸镜子,结果铲子刚碰到镜面,就被弹了回来,震得他手发麻:“这镜子是铁做的?太硬了!”
“用阳气!”林夏喊道,“像在影界时那样,集中精神!”
小张点点头,想起自己作为猎隼小队成员的职责,一股责任感涌上心头,他大喝一声,工兵铲上泛起白光,再次砸向镜子。这次,镜子发出“咔嚓”的响声,裂开了道缝隙。
苏小姐的影分身见状,尖叫着扑过来,匕首直刺小张的后背。陈默挥舞桃木剑缠住影分身,大喊:“快砸!”
小张咬紧牙关,又砸了几下,镜子彻底碎裂,里面的苏小姐魂魄飘了出来,对着他们鞠躬:“谢谢你们……我被关在这里三个月了,影镜复制了我的影子,逼我弹无声钢琴,吸引活人来这里……”
随着苏小姐的魂魄得救,周围的镜子开始纷纷碎裂,里面的人影都飘了出来,朝着地下室深处飞去。陈默三人跟着魂魄来到地下室的最深处,那里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比其他的都古老,镜框是青铜做的,上面刻满了云雷纹,正是他们要找的影镜。
影镜里,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坐在钢琴前,弹奏着那首悲伤的曲子,黑影的形状和陈默太爷爷陈砚的笔记里画的“影”的本体一模一样。
“终于见面了。”黑影停下弹奏,缓缓转过身,声音里带着无数人的叹息,“陈砚的后人,还有林家的小姑娘,猎隼的小子……我们的游戏,该结束了。”
“少废话。”陈默的桃木剑红光暴涨,“你用影砚记录魂魄,用影瓮炼化怨气,用影镜复制影子,就是为了积攒力量,冲破封印,对不对?”
黑影笑了起来,笑声在地下室里回荡:“没错。陈砚当年用云雷纹封印了我,让我只能躲在这些法器里,现在,三法器合一,血月再临,就是我重见天日之时!”
它说着,影镜突然爆发出强光,无数个影子从镜子里涌出来,都是之前被复制的人影,朝着三人扑来。
“跟它拼了!”小张举着工兵铲,率先冲了上去,虽然动作有点滑稽,但气势十足。
林夏的镇魂佩红光最大,护住身后飘着的魂魄,不让它们被影子再次吞噬。她虽然温文尔雅,却从不畏惧战斗,总能在关键时刻保持冷静。
陈默则直接冲向影镜,桃木剑直指黑影的胸口。他知道对付“影”必须直击要害,不能有丝毫犹豫,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然而,影镜突然裂开,黑影从里面钻了出来,化作个巨大的影子,将三人笼罩在其中。“你们以为能赢吗?”黑影的声音带着嘲讽,“你们的影子都在我手里,只要我愿意,随时能让你们变成行尸走肉!”
陈默、林夏和小张的影子果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挡在他们面前,眼神冰冷,像陌生人。
“别被它迷惑!”林夏大喊,“影子是我们的一部分,不是敌人!”她对着自己的影子说,“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就像我想保护你一样,我们一起打败它!”
她的影子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陈默也对着自己的影子说:“你跟着我经历了这么多战斗,不是为了被‘影’控制,是为了守护,对吗?”
小张则对着自己的影子做了个鬼脸:“你长得跟我一样帅,跟着那黑不溜秋的家伙干嘛?跟我一起揍它啊!”
三个影子对视一眼,突然转过身,朝着黑影扑去。黑影显然没料到会这样,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与影子们缠斗起来。
“就是现在!”陈默抓住机会,将桃木剑、镇魂佩的力量和小张的阳气集中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刺向影镜。
影镜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彻底碎裂,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被飘散的魂魄吸收。
地下室开始坍塌,镜子的碎片纷纷落下。陈默三人带着苏小姐的魂魄,跟着其他魂魄一起冲出地下室,回到百乐门的镜厅。
此时,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镜厅,镜子的碎片在阳光下闪烁,像无数颗星星。苏小姐的魂魄对着他们鞠躬,然后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阳光里。
“结束了?”小张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沾着镜子的碎片,样子滑稽又狼狈。
林夏拿出手帕,温柔地帮他擦掉脸上的碎片:“应该……结束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却也有释然。
陈默看着窗外的朝阳,手里的桃木剑红光渐渐平息:“三法器已毁,‘影’的本体也被打散,短时间内不会再作祟了。”他虽然说得平静,但眼神里的轻松却藏不住。
离开百乐门时,雨已经停了,上海的街道上开始热闹起来,早点摊的香气飘过来,混着湿润的空气,格外清新。一个卖报的小贩路过,嘴里喊着“百乐门镜厅坍塌,疑似年久失修”,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他们不会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小张啃着刚买的生煎包,含糊不清地说,“不过这样也好,平平安安的最好。”
林夏笑着点点头,看向陈默:“接下来去哪?”
陈默望着远方,那里的天空一片晴朗:“回松江河镇。太爷爷的笔记还没看完,说不定里面还有关于‘影’的其他秘密。而且……”他顿了顿,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我想看看长白山的秋天。”
林夏和小张都笑了起来,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火车驶离上海时,陈默靠在窗边,看着这座繁华的城市渐渐远去。他想起了北平的影戏院,天津的庆芳园,上海的百乐门,想起了龙班主的戏袍,凤姑的日记,苏小姐的钢琴声。这些被“影”吞噬的执念,最终都化作了对抗黑暗的力量。
小张在旁边和林夏争论着回去要吃什么,一个说要吃松江河镇的铁锅炖,一个说要吃林夏做的面条,吵吵闹闹,却让人觉得安心。
陈默知道,或许未来还会有新的邪祟出现,新的冒险在等待,但只要身边有他们——温文尔雅却内心坚定的林夏,滑稽搞笑却勇敢可靠的小张,还有彼此扶持的信念,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车窗外,阳光正好,铁轨延伸向远方,像条无尽的路,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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