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未能一举踏平晋阳的些许遗憾,朱温回到了洛阳休整。然而,盘点此次北伐的收获,他心中那点不快很快被更大的野心所取代。李克用虽未死,但已元气大伤,地盘萎缩至十一州,兵力不足五万,控制人口更是锐减至不足六十万,且多是老弱。广袤的河东大地,许多地方已是千里无人烟,一片死寂。在朱温看来,这只昔日猛虎,已然变成了苟延残喘的病猫,来年春夏再行征伐,必可手到擒来。
但就在他筹划着下一次北方战役时,来自东南的消息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他的如意算盘。钱镠竟然拥立了流落民间的棣王李祤为新帝,并昭告天下!这一手政治牌打得极其漂亮,瞬间让朱温手中控制的、被困在长安的唐昭宗,从“奇货可居”变成了“烫手山芋”,甚至成了一个政治包袱——他朱温,成了挟持天子、阻挠正统的国贼!
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加上对最高权力的渴望,让朱温萌生了干脆自己称帝的念头。他与头号心腹敬翔密议。老谋深算的敬翔深知此事需谨慎,建议他效仿古代权臣如曹丕、司马炎等人,玩一出“三辞三让”的把戏,先由昭宗“自愿”禅让,再由朱温假意推辞,群臣再三劝进,最后“不得已”而为之,如此方能最大程度地减少阻力,粉饰太平。
朱温表面上满口答应,但其内心早已被急不可耐的欲望填满。他嫌那套程序太过繁琐耗时,唯恐夜长梦多,更担心钱镠利用“新帝”招牌进一步整合人心。一个阴狠毒辣的念头在他心中形成。他暗中指示心腹将领,时任左龙虎统军的氏叔琮,以及枢密使蒋玄晖等人,行“斩草除根”之绝户计。
光化二年(899年)春,一场精心策划的宫廷血案在长安大明宫内发生。氏叔琮、蒋玄晖率牙兵闯入内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唐昭宗李晔及其后妃、皇子、公主等满门屠戮殆尽!可怜昭宗李晔,登基之初也曾意气风发,立志中兴唐室,却在藩镇割据的泥潭中越陷越深,先后被宦官、军阀们挟持、凌辱,目睹兄弟、儿子被杀,最终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一家老小死于非命,大唐皇统,以最血腥的方式在他这一支几近断绝。
消息传到洛阳,朱温先是佯装震惊和悲痛,随即跑到敬翔那里,演了一出蹩脚的戏:“这…这如何是好!我明明吩咐氏叔琮要好生‘护卫’陛下,他…他怎能会错了意,以为我说的是反话,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如今陛下罹难,禅让之事已成泡影,这…这该如何是好啊!”他捶胸顿足,仿佛痛心疾首,最后图穷匕见,“事已至此,天下不可一日无君,要不…咱们就直接称帝吧?”
敬翔看着朱温那拙劣的表演,听着这无耻的提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气得几乎要吐血。他深知这必然是朱温暗中指使,如今木已成舟,弑君恶名已然背定,任何粉饰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辅佐朱温多年,虽知其残暴,却也没想到会行此绝灭人伦、自绝于天下之事。但事已至此,他已别无选择,只能陪着朱温将这出烂戏唱下去。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无力地挥了挥手,算是默许。
既然遮羞布已被自己亲手扯下,朱温便再无顾忌。他紧锣密鼓地操办起登基大典,几乎是踩着钱镠拥立新帝的脚跟,在光化二年夏五月,于洛阳匆忙称帝。
他建国号“大梁”,定年号为“开平”,寓意开创太平。为了显示自己疆域辽阔、超越前代的气象,他竟一口气设置了四座都城:以洛阳为东都,长安为中都,凤翔为西都,河中为北京。
在官制上,他将枢密院改为崇政院,任命敬翔为崇政院使,并封其为平阳郡王,以此安抚这位最重要的谋士。同时,大封功臣,葛从周为汝南郡王,张全义(被赐名朱友奭)为河阳郡王,自己的亲生儿子们则不论长幼,一概封王,迅速构建起一个以朱氏家族为核心的新朝班底。
然而,内心深处,朱温对近在咫尺、实力恐怖的钱镠充满了恐惧。他不敢将统治中心放在离江淮前线太近的洛阳,于是决定将真正的皇宫和家眷安置在更靠西的长安。由于时间仓促,根本来不及新建宫室,他便直接沿用被血洗过的大唐皇宫,只是稍作修缮,便迫不及待地住了进去。
称帝之后的朱温,似乎为了向世人证明“大梁”的正统与兴盛,开始大肆折腾长安的宫城。然而,其行为却如同儿戏,更像是一个暴发户在炫耀财富。
整个所谓的“开平元年”(亦即光化二年下半年),长安大明宫乃至整个宫城区域,彻底变成了一个喧嚣不止、敲敲打打的大工地。朱温的宫殿修建毫无规划,全凭他一时的喜好。今天觉得东殿不够气派,便下令拆毁重建,自己暂时搬到西殿居住;明天等到西殿修葺一新,他又觉得西殿好了,便搬过去,转而下令把刚刚修好的东殿再拆掉,要建一个“更大更好”的。
于是,长安的官员和百姓们,便目睹了这样荒诞的景象:皇帝陛下的銮驾在尘土飞扬的宫城内来回迁徙,身后是无数被驱役的工匠民夫,在监工的皮鞭下,拆了建,建了拆。巨大的木材和石料不断运入运出,耗费的钱财如同流水,整个工程除了劳民伤财、满足朱温那扭曲的虚荣心外,毫无实际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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