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高,炙烤着尘土飞扬的乡间土路。林枫脚步匆匆,汗流浃背,但内心却一片冰冷。他不敢走大路,专挑僻静的小道,时刻警惕着身后是否有人跟踪。张采购被捕的消息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不知道刘疤瘌眼什么时候会顺着线索摸到自己身上。怀里贴身藏着的现金和笔记本,此刻感觉重若千钧。那是他全部的希望,也是足以将他彻底埋葬的罪证。二十多里山路,在焦虑和紧迫感的驱使下,仿佛缩短了许多。当红星公社那熟悉的轮廓再次出现在眼前时,林枫已是疲惫不堪,嘴唇干裂。但他不敢停歇,更不敢直接去信用社找李明远。他绕到公社大院后面,找了个僻静的树荫坐下,一边休息,一边观察着信用社的动静。他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确保与李明远的会面绝对隐秘。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无比煎熬。林枫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李明远会不会迫于压力不见他?甚至……会不会出卖他?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终于,熬到了中午下班时间。信用社里的人陆续出来。林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定门口。当那个熟悉的身影——戴着眼镜、面容清瘦的李明远提着黑色人造革包走出来时,林枫深吸一口气,压低草帽,从侧面快步迎了上去。在距离李明远几步远的地方,林枫用不大但清晰的声音低唤了一声:“李叔叔。”李明远闻声一愣,扶了扶眼镜,当他看清帽檐下林枫那张年轻却写满焦虑和风尘的脸时,脸色骤变!他迅速扫视四周,眼神锐利中带着惊怒,压低声音厉喝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别来找我吗!”“李叔叔,救命!”林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伪装,而是真实的绝望,“他们抓了供销社的张采购,下一个肯定就是我!我……我走投无路了!”李明远瞳孔一缩,显然也知道了张采购的事。他脸色变幻不定,看着林枫苍白而坚定的脸,又看了看周围,最终一咬牙,语速极快地说:“跟我来!别说话!”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向与回家相反的一条小巷。林枫立刻紧紧跟上。七拐八绕,李明远将林枫带到了公社边缘一个废弃的、堆放杂物的破旧院子。他再次确认无人跟踪后,才闪身进去,关上了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堆满了破砖烂瓦,空气中弥漫着霉味。李明远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林枫,语气严肃到了极点:“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张采购被抓跟你有什么关系?”林枫知道此刻不能再有任何隐瞒,他简练地将林国栋如何打压、刘疤瘌眼如何搜查、自己如何通过张采购和李满仓暗中售卖手帕换取资金的事情,选择性地说了出来,重点强调林国栋勾结刘疤瘌眼欲置他于死地,而张采购只是被牵连。“……李叔叔,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他们不仅要断我生路,还想把我往死里整!这些钱,是我娘俩活命的钱,也是我查清我爹死因的唯一希望!现在放在哪里都不安全,我只能来求您!”林枫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现金包,双手递向李明远,眼神充满了恳求与决绝,“求您帮我暂时保管!如果我出事……求您看在我爹的份上,想办法交给我娘!”李明远看着那包钱,又看着林枫那双酷似其父、此刻却充满悲愤与不屈的眼睛,脸色复杂到了极点。他沉默着,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保管这笔“来历不明”的钱,风险极大,一旦被发现,他的工作、甚至人身安全都会受到严重威胁。时间仿佛凝固了。废弃的院落里,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良久,李明远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没有接钱,而是将林枫递钱的手推了回去。“钱,你自己保管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林枫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但李明远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绝处逢生:“你父亲……是个正直的人。他的事,我心里一直有疙瘩。林国栋、孙福海那帮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着林枫:“你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刘疤瘌眼肯定在盯着你。你听我说,你现在立刻离开红星公社,往西走,去黑石峪!”“黑石峪?”林枫一愣,那是一个比林家村更偏远的深山村落。“对!”李明远压低声音,“黑石峪大队的支书赵大山,是你父亲当年的老战友,过命的交情!他为人正直,在本地很有威望,孙福海的手伸不到那么远。你去找他,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把实际情况告诉他,他或许能给你个暂时安身的地方!”峰回路转!林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的老战友!这简直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谢谢!谢谢李叔叔!”林枫激动得声音哽咽。“别谢我!”李明远摆摆手,神色凝重,“快走!趁现在没人注意!记住,去了黑石峪,低调做人,万事小心!最近风头紧,没事不要再联系我!”说完,李明远不再多言,迅速打开院门,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示意林枫快走。林枫深深看了李明远一眼,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里,然后压低草帽,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公社外的小路,朝着西方那连绵的群山狂奔而去。背后,是步步杀机的绝境;前方,是未知却带来一丝生机的黑石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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