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教练那句冰冷的“是”，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百草的心脏，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血液和思绪。她僵在原地，望着他决绝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世界在她眼前模糊、崩塌。
训练馆空荡死寂，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声。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收尽，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吞没。地上那张精致的邀请函，此刻看起来像是一个残酷的讽刺。
他希望她走。
他竟然……希望她走。
这个认知带来的痛苦，远比任何肉体上的伤痛都更加尖锐、更加彻骨。她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她以为那些无声的关怀、月下的承诺是真实的，她以为……他至少会有一点点不舍。
可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在他心里，她或许始终只是一个需要打磨的弟子，一个可以随时被“更好前途”交换的筹码。松柏的荣耀，她的成长，一旦有了“更优”的选择，便可以毫不犹豫地被舍弃。
委屈、愤怒、被背叛的刺痛，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嘴里尝到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没有失声痛哭。
那一夜，百草彻夜未眠。泪水浸湿了枕头，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长安说“是”时那冷漠的眼神和毫无留恋的背影。每想一次，心就像被凌迟一次。她试图为他找借口——也许他是为了她好？也许去韩国真的是更好的选择？可如果真是为了她好，为什么他的眼神会那么冷？为什么连一句解释、一句叮嘱都没有？
这种不被需要、不被在意的感觉，几乎将她摧毁。
第二天清晨，百草顶着红肿如桃的双眼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出现在训练馆。她几乎一夜未睡，身体和精神都濒临崩溃的边缘。
长安教练准时出现，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硬和疏离。他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里面没有丝毫温度，甚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心寒的厌恶。
“开始训练。”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直接下达指令，“基础腿法，一千次，计时。动作变形一次，加罚一百。”
命令严苛到不近人情。若是平时，百草会默默接受，但此刻，这话听在她耳中，却像是最残忍的刑罚。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逼她走吗？用痛苦和难堪来让她知难而退？
百草抿紧苍白的嘴唇，没有反驳，沉默地走到场地中央，开始执行。每一次抬腿，每一次踢出，都牵扯着心口的剧痛。她的动作因为疲惫和心神激荡而变形，速度也慢了下来。
“太慢！没吃饭吗？”冰冷的呵斥立刻响起。
“重心！你的重心飘到哪里去了？不想练就滚出去！”
他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周围的弟子们都噤若寒蝉，同情又担忧地看着百草。晓萤急得直跺脚，却被亦枫师兄用力拉住。
百草死死咬着牙，倔强地继续着，汗水混合着泪水滑落，视线一片模糊。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训练间隙，百草瘫坐在垫子上，剧烈地喘息着，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她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肩膀微微颤抖。
一双熟悉的黑色训练鞋停在她面前。
百草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长安教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是彻骨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戚百草，”他的声音像淬了冰，一字一句砸下来，“如果你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了，去了韩国也是丢人现眼。”
百草的心脏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在割她的肉：“松柏不需要废物，更不需要一个遇到点诱惑就动摇、只会哭哭啼啼的人。”
“诱惑”？“动摇”？“哭哭啼啼”？
原来他是这样想她的？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百草的理智，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颤抖：“我不是废物！我也没有动摇！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离开……” 离开松柏，离开……你。后面的话，她哽咽着说不出口。
“不想离开？”长安冷笑一声，那笑容冰冷而残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那就证明给我看。用实力说话，而不是用眼泪。”
他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满是泪水的眼睛，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明天的选拔赛，如果你拿不到协会内部唯一的推荐名额，就证明你根本不配得到这个机会，也更不配留在松柏！”
说完，他决绝地转身，留给百草一个冰冷、坚硬、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背影。
百草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不仅逼她走，还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在她和松柏之间划清界限？拿不到名额，就不配留在松柏？
心，像是被彻底撕碎，再也感觉不到疼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
泪水无声地淌过脸颊，她却已经感觉不到了。她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间那层看似融化的薄冰之下，是深不可测、坚硬如铁的隔阂。
他亲手，将两人推向了决裂的悬崖边缘。
（第五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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