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国防大学的操场终于恢复了宁静。
宿舍门被推开，一股汗味混合着疲惫的气息涌了进来。
赵瑞第一个冲进来，整个人直接摔在床上，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不行了……我感觉我的腿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于阎王是魔鬼……”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含混不清，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
秦风紧随其后，动作同样算不上潇洒。他将外套随手甩在椅子上，呈一个大字型躺平在自己的床上，连灯都懒得去关。
“怪物……”秦风的声音从枕头底下闷闷地传来，“你他妈跑完五十公里套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石磊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默默地关上门，虽然呼吸也有些沉重，但步伐依旧稳健。他看了看床上两条挺尸的咸鱼，又看了看正在脱外套的顾凡，没说话，只是拿起自己的毛巾和换洗衣物，走向了公共浴室。
行动派，从不废话。
顾凡将外套挂好，简单的动作，却让另外两人投来怨念的注视。
“多吃点饭。”顾凡回了一句。
赵瑞：“……”
秦风：“……”
这天没法聊了。
杀人诛心。
宿舍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赵瑞和秦风此起彼伏的鼾声。他们是真的累到了极限，精神和身体双重透支，沾到枕头就瞬间睡死过去。
顾凡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能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气血奔腾后的舒畅。
《新兵气血导引法》在今天高强度的奔跑中自行运转，将他的体能压榨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也让他对气血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
他们到极限了。
而自己，才刚刚热身完毕。
他闭上眼睛，脑中飞速盘算。
今天的训练强度，对他而言刚刚好。但要想在三百多天后的大恐怖中活下来，甚至保护些什么，这点强度远远不够。
蜕凡境一层，还是太弱。
在噩梦世界的镇妖司，这个实力，连当个后勤兵都勉强。
必须更快，更强。
聚能室的高浓度灵气……今天还没用！
以后要早点去！免得忘记了！
突破，必须尽快突破到蜕凡境的顶点。
只有这样，才有那么一丝丝可能，去撬动那绝望的未来。
带着这份强烈的执念，熟悉的失重感准时袭来。
意识在下坠，灵魂被拉扯向另一个维度。
顾凡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迎接那片熟悉的灰败天空，和那股永远弥漫在空气中的铁锈与血腥味。
然而，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没有刺鼻的血腥。
没有呛人的尘土。
预想中那冰冷坚硬的碎石地面触感也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身下柔软的触感，和一股……阳光晒过被子的味道。
顾凡猛地睁开双眼。
入目的，不是扭曲的钢筋和残破的楼宇。
是白色的天花板，上面贴着一张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卷边的篮球明星海报。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
左边是木质的书桌，上面堆着半人高的复习资料，旁边还放着一个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
右边是衣柜，柜门上用胶带粘着一张课程表。
这里是……
他的房间。
他在阳城的家。
顾凡的大脑宕机了足足三秒。
幻觉？
噩梦的新花样？用温情来腐蚀自己的意志？
他撑起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床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那是他听了十几年的声音。
他伸出手，触摸到书桌冰凉的桌面，指尖传来真实的触感。他又拿起那个矿泉水瓶，拧开，还能看到里面剩下的小半瓶水。
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他缓缓站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
房间里的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离开家去上大学前一模一样。
这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他的噩梦世界，核心是“毁灭”。是那座化为废墟的阳城，是那头将他撕碎过三百六十六次的怪物。
眼前的和平与安宁，与噩梦的主题背道而驰。
顾凡走到窗边。
他的手搭在窗帘上，停顿了片刻。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看到什么。
是窗外依旧是废墟，只有这一间房是假象？还是……别的什么更离谱的场景？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窗帘。
嗡嗡的车流声，行人的说笑声，小贩的叫卖声……无数鲜活的声音，瞬间涌入他的耳朵。
窗外，不是灰败的天空和扭曲的钢筋。
是湛蓝的天，是熟悉的街道，是楼下王叔的包子铺正冒着热气，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在排队。
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过，车身上贴着最新款手机的广告。
几个大妈提着菜篮子，在路边讨价还价。
阳光洒在干净的柏油马路上，反射出温暖的光。
整个世界，生机勃勃。
轰！
顾凡的脑子一片空白。
完好无损。
阳城，是完好无损的！
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一年。
三百六十六次死亡。
他为了在那个废土世界活下去，拼尽了一切。他学会了战斗，学会了在绝望中寻找一线生机，他把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磨炼得如同钢筋。
可现在，这个完好无损的世界，在用一种荒诞的方式，嘲笑着他过去一年的所有努力。
这究竟是什么？
是噩梦的全新版本？一个更加精致，更加诛心的陷阱？
还是说……
一个更加恐怖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升起。
有没有可能，之前那个血腥进化纪元，那个废土阳城，那个三百六十六次死亡的循环，才是一场梦。
而现在，他醒了。
他只是一个即将去首都上大学的普通高中毕业生，做了一场长达一年的噩梦。
那所谓的《新兵气血导引法》，所谓的蜕凡境，所谓的镇妖司……全都是假的？
不。
不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奔腾不息的气血之力。
那不是假的。
那是他一次次死亡，一次次修炼，实实在在刻印在身体里的力量。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力量是真的，那噩梦世界也是真的。
可眼前这个完好无损的阳城，又是什么？
顾凡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再次冲到窗边，死死盯着楼下的一切，试图寻找任何一丝破绽。
一切都太正常了。
正常到，让他感到一阵发自骨髓的寒意。
就在这时，他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了。
“咚咚。”
一个温柔的女声，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关切。
“小凡，醒了吗？快出来吃早饭了，今天不是还要跟你同学去买东西吗？”
这个声音……
顾凡的身体，瞬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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