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国家电视台,晚间七点整。
熟悉的开场音乐之后,一向严肃沉稳的男主播,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本台最新消息。今日下午三时许,我国西部边境普兰市,遭遇了一场由上百头蜕凡境妖兽组成的小型兽潮。在当地斩妖司分部未能第一时间驰援的情况下,普兰市市民临危不惧,自发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并成功将兽潮击退。这是‘燎原计划’最终阶段开启以来,取得的第一次完全由人民群众主导的伟大胜利……”
斩妖司最高指挥中心。
巨大的主屏幕上,新闻画面取代了往日里枯燥的数据流。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赵瑞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控制台上,整个人兴奋得手舞足蹈,“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这就是人民战争!什么叫战略正确?这就叫战略正确!”
他指着屏幕上那个被众人簇拥的汉子,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KpI和预算的光芒。
“马勇!普通的货车司机!超凡境一层!手持一根钢筋,斩杀七头妖兽!完美!太完美了!晚晴,立刻给我拟个方案,以马勇同志为原型,拍一部征兵宣传片!不,拍一部电影!我要让全国人民都看看,我们华夏的英雄,就在我们身边!”
于刚站在一旁,看着新闻画面里民众们虽然阵型散乱,但悍不畏死的冲锋,也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士气可用。”
秦风则拉了张椅子,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着。
“有点意思。草根逆袭,万众敬仰。这剧本,我喜欢。”
只有顾凡和苏晚晴没有说话。
顾凡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计划成功了,但成功之后会衍生出什么,才是他真正需要面对的。
苏晚晴的指尖则在自己的操作光幕上飞速滑动。她的屏幕上,没有新闻,只有一张普兰市的能量波动拓扑图。在图谱的中央,一个已经被她标记为最高威胁等级的黑色粒子坐标,正和新闻画面里那个名叫马勇的男人,完美重合。
新闻画面一转,切到了普兰市为马勇举办的庆功宴直播现场。
镁光灯闪烁,马勇,这个三十岁的普通男人,被一群地方官员和记者围在中间。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显得局促不安,只能一杯接一杯地灌着桌上的烈酒。
“马英雄,请问您在面对妖兽时,心里在想什么?是什么支撑着您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勇气?”一个女记者将话筒递了过去。
马勇打了个酒嗝,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咧嘴一笑,话语却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遍了全国。
“想什么?老子在想……凭什么!”
“我们这些泥腿子,拿着钢筋,拿着菜刀,在外面跟畜生拼命……他们呢?他们斩妖司的,坐在冬暖夏凉的聚能室里,用着最好的功法,拿着最好的武器……凭什么!”
直播画面瞬间被切掉,换回了演播室里主持人尴尬的脸。
指挥中心里,刚刚还热烈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赵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咳,这段掐了别播。小人物乍一成名,心态失衡,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于刚的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不是心态失衡。这是怨气。力量带来了功绩,也放大了他心里的不公。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苏晚晴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指节已经开始发白。
她猛地站起身,用最高权限,强行接驳了普兰市庆功宴会场的内部安保监控。
主屏幕上,画面再次出现。
宴会的一角,一名穿着斩妖司制式作战服的年轻百户,正端着酒杯,满脸真诚地走向马勇。
“马大哥!我敬你一杯!你才是真英雄!我们这些在司里按部就班修炼的,跟您比起来,差远了!有空您可得给我们这些温室里的花朵,好好讲讲实战经验!”
这番话发自肺腑,带着一个后辈对前辈的真心敬佩。
然而,马勇抬起头。
他看着对方身上那套崭新的,印着斩妖司利剑徽记的作战服,那双因为醉酒而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变得赤红。
他冷笑一声,那笑意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与恶意。
“请教?你们这些天之骄子,也需要向我们这些泥腿子请教?”
年轻的百户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会场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百户干笑了两声,以为对方只是喝多了说胡话,下意识地想伸出手,拍拍马勇的肩膀,缓和一下气氛。
“马大哥,你喝多了……”
他的手,还没落下。
马勇猛地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醉意,局促,不安,全部消失不见。
取而代代之的,是如同恶鬼般的狰狞。
他双目赤红如血,额角和脖颈上,一条条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
“别碰我!”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咆哮,从马勇的喉咙深处炸开。
他反手一抓,以一种超越了视觉极限的速度,死死扣住了年轻百户的手腕。
那名百户好歹也是超凡境的武者,危险降临的瞬间,护体气血已然遍布全身。
可是在马勇那只大手面前,他引以为傲的护体气血,脆弱得如同窗户纸。
“咔……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百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与痛苦。他的手腕,连同那坚韧的护体气血,竟被对方硬生生捏得开始变形,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整个庆功宴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音乐停了,交谈停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血腥暴戾的一幕惊得呆立当场。
他们看着那个几分钟前还被他们奉为英雄的男人。
此刻的马勇,周身正不受控制地溢出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
那气流带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臭与暴戾,将他衬托得宛若从地狱爬出的魔神。
他看着手中因为剧痛而面容扭曲的百户,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野兽般的牙齿。
他一字一顿,用一种混杂着无尽怨毒与杀意的声音,嘶吼道:
“你们……都该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信号中断,陷入一片漆黑。
死寂。
赵瑞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于刚和秦风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地绷紧,进入了战斗状态。
顾凡缓缓站起身,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苏晚晴。
苏晚晴也抬起了头。
她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恐惧与颤栗。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破碎的颤音。
“司主……普兰市,英雄马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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