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拐李说要教我画飞天符时，我正蹲在桥洞底下数蚂蚁。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拐杖头在地上敲出的响，惊得蚂蚁们四散奔逃。
看好了。他从怀里摸出张黄纸，借着月光在上面画符。朱砂在纸上游走，留下的痕迹竟泛着淡淡的金光。飞天符讲究气脉贯通，符胆要画成螺旋状，像龙卷风似的，才能引动天地灵气。他把画好的符往我手里塞，记住，口诀要倒着念，天地转，我为先，千万别念反了。
我捏着符纸看了半天，总觉得那螺旋状的符胆像根没缠紧的毛线。吕洞宾凑过来瞅了眼，突然笑出声：师父，你这符画得跟蚊香似的，小心他飞一半掉下来。
铁拐李瞪了他一眼，拐杖在地上戳出个小坑：你懂个屁！当年贫道用这符，从昆仑山飞到东海，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他突然想起什么，往我兜里塞了个玻璃球，这是避尘珠，飞的时候含在嘴里，免得被鸟屎砸中。
第二天一早，我们被收废品的三轮车吵醒。铁拐李一骨碌爬起来，拽着我就往郊外跑：练飞天符得找个没人的地方，不然把凡夫俗子吓出心脏病，玉帝又要扣我功德分。
郊外的荒山上长满了酸枣树，铁拐李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从怀里摸出个酒葫芦喝了口：开始吧。他看着我手里的黄纸，别紧张，就算画错了也没关系，大不了摔断腿，为师这里有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我掏出朱砂，手又开始发抖。脑子里想着铁拐李画的螺旋符胆，可笔尖落在纸上，却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形。铁拐李在旁边急得跳脚：错了错了！那是蛇形符的画法！你想变成长虫在天上飞吗？
我赶紧换了张黄纸重画，这次总算画出个像样的螺旋。刚要念口诀，就见吕洞宾突然从树上跳下来，手里还抓着只尾巴蓬松的松鼠：等会儿！我刚看见山脚下有个庙会，不如飞过去看看热闹？
铁拐李眼睛一亮，拐杖在石头上敲得响：好主意！正好让这小子练练手。他往我手里塞了个油纸包，这是刚买的糖糕，飞的时候要是饿了，就拿出来垫垫肚子。
我捏着符纸，深吸了口气。含住避尘珠，倒念起口诀：天地转，我为先！话音刚落，符纸突然地冒出火苗，一股力量从脚底涌上来，把我托得离了地。
哎哎哎！我吓得手脚乱蹬，身体像个陀螺似的转起来。低头一看，铁拐李和吕洞宾正仰着头笑，他们脚下也踩着符纸，慢悠悠地跟在我后面。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得我睁不开眼。嘴里的避尘珠凉凉的，倒真没让我呛着灰。正飞着，突然看见前面有片黑压压的东西飞过来，仔细一看，竟是群大雁。我吓得赶紧往旁边躲，却忘了怎么控制方向，地撞上了吕洞宾。
你小子想碰瓷啊？吕洞宾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他手里的松鼠吓得吱吱叫，飞天符要用心念控制，想着往左，身体就会往左偏，跟开车似的。
我试着集中精神，心里想着，身体果然慢悠悠地往右边飘。刚松了口气，突然觉得脚下一轻，低头一看，符纸不知什么时候烧完了。师父！我的符——
话还没说完，就见铁拐李扔过来张符纸，正好落在我脚下。接住！他大喊，这是加急版的，能飞三倍速度！
我赶紧踩住符纸，突然觉得背后像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地往前冲，差点撞上前面的山崖。吕洞宾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师父，你把火箭符给他了！
等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发现自己竟飞到了庙会的上空。底下的人摩肩接踵，卖糖葫芦的小贩举着靶子吆喝，套圈的摊子前围了群孩子。我正看得入神，突然听见铁拐李喊：快下来！你把人家的气球线勾住了！
低头一看，我的裤脚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串氢气球，正拖着我往更高的地方飘。底下的人指着天上惊呼，有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扯着妈妈的衣角喊：妈妈快看！会飞的哥哥！
吕洞宾飞过来帮我解开气球线，那些气球带着我的一片衣角，慢悠悠地往云里飘。差点把你当成外星人抓起来。他笑着往我手里塞了串糖葫芦，先落地再说，不然要被电视台的无人机拍下来了。
我们落在庙会后面的小巷里，刚收起符纸，就见只瘦得皮包骨头的黑猫从垃圾桶里钻出来，嘴里叼着块发霉的面包。铁拐李突然蹲下来，冲着黑猫招手：过来过来，贫道这儿有好吃的。
黑猫警惕地盯着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铁拐李从怀里摸出块鱼干，掰了半块扔过去：别怕，贫道不是坏人。
黑猫犹豫了半天，叼起鱼干蹿上墙头，三两口就吃了个精光。铁拐李看着它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这猫身上有阴气，怕是活不长了。
我这才注意到，黑猫的后腿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已经凝成了黑紫色。吕洞宾摸出个小瓷瓶，往伤口上倒了点药膏：这是我用龙涎香做的，治外伤很灵。
黑猫被药膏的清凉激得抖了抖，却没跑，反而用脑袋蹭了蹭吕洞宾的裤腿。铁拐李突然拍着我的肩膀：机会来了！正好试试你的愈伤符他往我手里塞了半截朱砂，取它一滴血当药引，画张符试试。
我刚要伸手去碰黑猫，就见它突然弓起身子，冲着巷口龇牙咧嘴。扭头一看，原来是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举着网兜，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抓住它！男人突然大喊，这只猫能卖好几百呢！
黑猫吓得转身就跑，却因为腿上的伤跑得很慢。男人追上去，网兜眼看就要扣在它身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在地上。
我低头一看，发现铁拐李的拐杖不知什么时候伸到了男人脚边。光天化日之下抓流浪猫，不怕遭报应吗？铁拐李拄着拐杖站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男人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骂：关你屁事！这猫是我先发现的！他突然从兜里掏出个电击棒，识相的赶紧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吕洞宾突然挡在我身前，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折扇：你这人怎么回事？跟只猫较什么劲？
男人举起电击棒就往吕洞宾身上戳，却被他用扇子轻轻一挑，电击棒地掉在地上。你——男人刚要骂人，突然捂着肚子蹲下去，脸憋得通红。
铁拐李在旁边笑得直拍大腿：让你尝尝贫道的腹泻符，保证让你拉到腿软。他往我手里塞了张黄纸，快！趁他没空，赶紧给猫画愈伤符。
我赶紧抓住黑猫，用指尖蘸了点它伤口上的血，混着朱砂在黄纸上画符。这次总算没画错，符纸刚贴在黑猫的伤口上，就见伤口处冒出淡淡的白烟，血痂慢慢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
黑猫舒服地眯起眼睛，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男人在旁边捂着肚子哼哼，脸白得像纸。铁拐李踢了踢他的屁股：还不快滚？再让贫道看见你抓猫，就把你变成老鼠扔进猫窝。
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巷子里只剩下我们和黑猫。铁拐李摸了摸黑猫的脑袋：这猫通人性，不如我们带着它吧。他从怀里摸出个布袋子，以后就叫它，跟贫道混，保准天天有鱼干吃。
墨团像是听懂了，跳进布袋子里，蜷成个毛茸茸的球。我们刚走出巷子，就见庙会的戏台前围了群人。铁拐李最爱看热闹，拖着拐杖就往人堆里钻，差点把卖的小摊撞翻。
让让让让！他扒开人群挤进去，这是唱的哪出啊？
戏台上演的是《白蛇传》，白素贞正被法海压在雷峰塔下。铁拐李突然拍着大腿喊：不对不对！当年贫道在场，法海那秃驴根本没打赢白素贞，是她自己愿意被压在塔下的！
台下的人都回头看他，有个穿中山装的老头推了推眼镜：你这人怎么回事？看戏就看戏，别瞎嚷嚷。
铁拐李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当年白素贞水淹金山寺，贫道还帮她挡了三记天雷呢。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个木鱼，来来来，贫道给你们唱段原版的。
他拿着木鱼敲得响，嘴里唱的调子谁也听不懂，倒把台上的演员吓忘了词。戏班老板赶紧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红包：老先生，您别捣乱了，这点钱您拿去买瓶酒喝。
铁拐李把红包往我手里一塞：拿着，这是贫道赚的外快。他拽着我们往戏台后面走，走，带你们见见真的白素贞。
戏台后面堆满了道具，墨团从布袋子里探出头，冲着个盖着红布的架子叫。铁拐李走过去掀开红布，里面竟是尊白素贞的泥塑，脖子上还挂着串铜钱。
看见没？铁拐李指着泥塑，这是当年雷峰塔倒的时候，白素贞留下的真身，被戏班老板的爷爷捡了回来。他突然往我手里塞了张黄纸，快，画张显形符，让她出来跟我们唠唠。
我刚要画符，就见戏班老板举着扫帚冲过来：你们干什么？不许碰我的宝贝！
铁拐李赶紧把红布盖回去：误会误会，我们就是看看。他拽着我们往外跑，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
我们刚跑出庙会，就见天上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铁拐李抬头看了看天：不好，要下大雨了。他往我手里塞了张符纸，避雨符，赶紧画上，别被淋成落汤鸡。
我掏出朱砂在黄纸上画符，脑子里想着《符书真解》里的口诀，手却不听使唤，把避雨符的符胆画成了个歪歪扭扭的伞形。铁拐李在旁边急得跺脚：错了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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