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汐语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有很多原因，同是女人，我能感受你的不易，而且我明白，你也是受制于人，迫不得已。
当然，最大的原因是，作为一个医者，生命对我来说，是至高无上的，我不能看着一条可救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
太后闻言，心中震撼，在这个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环境中，对于生命的概念，她已经麻木了。
她微微眯了下眼，再次抬头，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可以帮到你什么？”
金汐语深深地看着太后，“我想知道，通往明墨堡的秘密通道。”
太后的眼睛猛得睁的溜圆，直直得盯着她，随后声音有点颤抖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些？”
金汐语笑笑不语，只是看着她。
秋太后瞳孔微缩，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寒雨敲打着窗棂，十一岁的她正蜷在温暖的锦被中，听着母亲，在外面缝着衣衫，轻柔地哼唱着江南小调。房门被粗暴地踢开，几个身穿盔甲的士兵冲了进来。
外面隐约传来的哭喊声、尖叫声和兵刃相交的声音让她瑟瑟发抖。房间被冲进来的士兵翻得乱七八糟，她心爱的玳瑁梳子碎在地上。
等她和母亲被押到院子，眼前的景象让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那里堆着小山一般的尸体——她的父亲、兄弟姐妹、叔伯婶婶……全府上下三百多口，除了十岁以下的男童被官兵押走外，无一幸免。
“小姑娘长得不错，可惜啊，皇上有旨，方家女眷一律充为军妓。”
她回头，看见几个官兵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她不明白“军妓”是什么意思，但那人眼中的恶意让她浑身发抖。
她被扔进一辆马车，里面已经坐着几个面色惨白的女子，都是方府的女眷。她们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躯体。
她被带到一个帐篷里，几个醉醺醺的士兵正在那里等候。
“这个嫩，给我先尝尝。”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向她走来。
她惊恐地后退，却被另一人从后面抓住。
“放开我！求求你们！”她哭喊着，挣扎着，但无济于事。
衣衫被撕裂的声音刺耳至极，冰冷的空气触到她稚嫩的肌肤。
就在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厄运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
他穿着墨色长袍，与军营中士兵的盔甲截然不同。面容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能隐约辨认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他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与周遭的杀戮格格不入。
她抬头，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约莫三十多岁，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眼睛很特别，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又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连日来的恐惧和疲惫一齐涌上，她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舒适的床上。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整洁温暖。
“你醒了。”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看见一位约莫四十余岁的妇人站在床边，身着深蓝色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这是哪里？”她怯生生地问。
“明墨堡。”妇人回答，“我是赵嬷嬷，负责教导你们这些姑娘。”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方香枝，而是秋艳如。忘记过去，专心学习我教授的一切，明白吗？”
赵嬷嬷的语气严厉，不容置疑，她似懂非懂地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她逐渐了解了这个地方。也知道了，救她的人是翼王。明墨堡是翼王的一处秘密基地。
里面住着三十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个个容貌出众。她们在这里接受各种训练——琴棋书画、歌舞才艺、武技暗杀、情报搜集，甚至是诱惑男人的技巧。
“记住，你们都是翼王殿下救下来的，没有翼王，你们早已成为他人的玩物。”赵嬷嬷常这样说，“你们是他最珍贵的武器，今后要为殿下的大业贡献力量。”
秋艳如很快发现，这里的训练严苛到近乎残忍。表现不佳的女孩会受到惩罚——禁食、鞭打，甚至被关进黑暗的地下室。有几个女孩在训练中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四年多的时间转瞬即逝，曾经的稚嫩女孩已出落成明艳动人的少女。十六岁的秋艳如，有着乌黑如瀑的长发，秋水般的明眸，和一副日渐婀娜的身姿。
她的舞技在众女孩中出类拔萃，赵嬷嬷也难得地称赞她“天生媚骨，眼波流转间自有一段风流态度”。
满十六岁那年春天，赵嬷嬷宣布翼王将挑选四名女孩随他回京。整个明墨堡都沸腾了，每个女孩都精心打扮，希望能被选中。
秋艳如穿上自己最喜爱的淡紫色衣裙，发间别着一支简单的玉簪。当她走进大厅时，看见翼王正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女孩。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
“秋艳如，”他唤她的名字，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悦耳，“你愿意随我回王府吗？”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愿意，殿下。”
就这样，她和另外三名女孩被带到了繁华的京城，住进了气势恢宏的翼王府。起初，她们被安排在王府的内院，学习更精细的礼仪和技能。
而她成为了翼王的贴身侍女。随着朝夕相处，她发现自己对翼王的感情日益复杂。她开始期待他偶尔投来的赞许目光，珍惜他难得的微笑，甚至在他疲惫时，会不由自主地心疼。
一天深夜，她在书房为他斟茶时，翼王突然开口：“你还记得家人吗？”
问题来得突然，她手一抖，茶水险些洒出。
“记得一些。”她低声回答。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想为他们报仇吗？”
她愣住了。这些年来，她一直强迫自己忘记那个血腥的夜晚，但记忆总在夜深人静时找上门来。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我只是……很想他们。”
翼王轻轻点头，目光变得深远：“兴帝为了一己私欲，屠戮忠良。方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那一刻，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痛苦。
“殿下也曾失去重要的人吗？”她鼓起勇气问。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的生母，是被兴帝的母亲刘妃毒死的。”
她震惊地看着他。原来他们都有着被夺走一切的过去。
从那天起，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许多。他偶尔会和她分享一些心事，而她则更加倾心地侍奉他。
一个雨夜，她为他更衣时，他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温暖从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来，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艳如，“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而非全名，“留在本王身边可好？”
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也不想拒绝。
那一夜，她成了他的枕边人。在他的怀抱中，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归属，找到了活下去的真正意义。
接下来的三个月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翼王对她温柔体贴，甚至允许她在他的书房内陪伴至深夜。她几乎相信，自己在他心中是特别的，不仅仅是一个侍女或工具。
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初时的惊慌过后，喜悦涌上心头。她抚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想象着一个有着他和自己血脉的孩子。也许，这个孩子能让她真正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她决定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并送上自己精心绣制的香囊。香囊上绣着比翼双飞的图案，暗藏着她不敢明言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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