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幻境吗……
在安斯里德倒下的那一刻，分身眼神突然恍惚了。他感觉脑子地一下，掉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不是地狱，不是天堂，是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原来这是安斯里德早就埋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叫情感种子，先在他体内慢慢发芽，让他恢复情感，然后就把他拉进了这个幻境。可这哪是什么幻境啊，这分明就是回忆，是他这辈子最不敢碰的回忆。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帮你抓大坏人！
小小的自己，奶声奶气地喊着，声音里全是认真。那时候他还是个刚成型的小光团，连人样都还没长全，就已经拍着胸脯跟哥哥吹牛了。回忆像潮水一样冲过来，把分身彻底冲醒了——之前情感只恢复了一半，现在全回来了，真的全回来了！所有的温暖、所有的疼、所有的爱，一股脑儿全砸在他头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满手杀戮，满手鲜血……说好要帮你抓大坏人……结果我才是那个最大的坏人啊——
扑通！
从来不跪的膝盖，这次实实在在地砸在了地上。他跪得毫不犹豫，跪得心服口服。他仰天大喊，声音里全是绝望，可老天爷三个字到了嘴边，却显得那么不够用，那么不够神圣。他想要更神圣的存在，想要更多的希望，想要那种真正能救赎他的力量——因为他心底里，一直都渴望着被原谅，渴望着回到从前。
于是他改口了，声音颤抖却虔诚：上帝啊……我求你了，别这么对我！我知道错了，错得彻彻底底……我这辈子没求过啥，就求你这一次，给我点希望，给我个机会……我挺希望被原谅的，真的，我特别希望……
喊到这儿，他突然想起来——哥以前为什么不让他跪？
那是他第一次犯错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小的光团，刚有个人样，不小心把一本古籍打翻了。打翻书不算啥，关键是他还偷看了，还练了，差点把自己弄得万劫不复。还好那时候感染不深，安斯里德把他硬拉回来了。当时他吓得直哆嗦，想下跪认错，安斯里德却一把扶住了他，声音温柔得像水：
我知道你不只是承认错误，你是怕我不要你了。但你给我记住，我一直把你当个人看，不是工具。所以以后，别跪。
那时候他的精神世界还很脆弱，安斯里德说话都不敢大声，怕震碎了他。后来他长大了，精神世界成型了，安斯里德才敢真发脾气，发那种能把屋顶掀翻的大脾气。
他清楚地记得，哥那时候多温柔啊，真的把他当孩子一样疼着、护着。该做的做到了，不该做的也做到了。每次他想说哥我报答你，安斯里德总是摆摆手：我不要你报答。
现在想想，是因为在漫长的孤独里，有他这个弟弟陪着，就是最好的回报了。是对安斯里德最好的回报。
可此时，分身回想着这一切，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疯了似的捶打自己的胸口，哪怕那里早就没心了，他还是一下一下地砸，像要把自己的灵魂都砸出来。
就在这时候，奇迹发生了——就那么一点点奇迹。
已经倒下的安斯里德，手突然抬了起来，轻轻抓住了分身的手腕。那力道轻得像羽毛，却让分身瞬间僵住了。他低头一看，眼泪地就涌了上来，但他硬生生憋住了，把眼泪全咽了回去。
别……别这样……安斯里德喘着气，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拦住他的是安斯里德，跟他说话的也是安斯里德。
突然，天空一声巨响，大雨像倒水一样泼了下来。分身跪着，死死抱着安斯里德，他觉得现在的自己不配站起来，就该跪着抱——不是谁定的规矩，是他自己觉得该这样。愧疚像山一样压着他，让他抬不起头。
安斯里德在他怀里，声音微弱得像风，却带着一丝神圣的光：杀戮之气刚凝化不久……还有办法……可以变回去……神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想回头的人……你……去做吧……
说完，他的手垂了下去，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分身抱着他，在大雨里跪着，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但哥这句话，像黑暗里的一束圣光——还有办法，还能变回去，神明还愿意给他希望。可这变回去之后，哥还在不在？他还认不认这个差点亲手杀了他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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