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茅屋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宁静，唯有灶间传来的轻微响动预示着一天的开始。凌薇将熬好的草药端进里屋，床上的萧玦已经自行坐起，尽管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深邃眼眸中的锐利与清醒，已与初遇时的濒死状态判若两人。
“喝了。”凌薇将药碗递过去，语气平淡，如同对待任何一个需要照料的伤员。
萧玦接过，指尖在交接时无意触碰到她的，两人皆是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分开。他仰头，喉结滚动，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你的医术，不似寻常乡野郎中所能及。”萧玦放下药碗，目光如炬，落在凌薇正在整理药材的手上。那双手，虽有薄茧，却稳定有力，处理药材的动作精准而迅速，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熟练。
凌薇手下未停，头也不抬：“祖上传下的些许皮毛，加上自己瞎琢磨罢了。比不上公子见识广博。”她语气淡然，将“公子”二字咬得微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萧玦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瞎琢磨便能处理那般复杂的伤口，识得连御医都未必能辨的奇毒？苏姑娘过谦了。”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屋内虽简陋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的角落，以及墙角那把明显经过改造、威力增强的简易弩弓，“还有姑娘的身手，那日制服泼妇的招式，简洁狠辣，非寻常武功能比。”
凌薇终于抬眼，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不闪不避：“乱世求生，总要有些自保的手段。就如同公子，身受利器淬毒之伤，坠于深山，气质卓然，想必也非池中之物。”她语气平静，却字字敲在关键处。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两人都在试探，都在评估，却又奇异地没有敌意。
半晌，萧玦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了几分：“你说得对，乱世求生，各凭本事。我的确并非寻常商旅，仇家来头不小，留在村中，或会为你招来祸端。”
“祸端已经招了，”凌薇指了指他，“救你之时，我便想到了。不过我苏凌薇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你伤好之前，这里还算安全。”
她的话直接而坦荡，没有寻常女子的娇怯，也没有刻意讨好。萧玦心中微动，这种被平等对待、甚至隐隐被保护的感觉，于他而言，陌生而又新奇。他见过太多因他身份或畏惧、或谄媚的嘴脸，却从未有人如她一般，只因他是“他”而施以援手，冷静分析利弊。
“多谢。”这两个字，他说的格外郑重。
“不必，医者本分。”凌薇收拾好药碗，转身欲出，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背对着他道，“你既非寻常人，当知谨慎二字如何写。村里人多眼杂，伤愈之前，莫要轻易露面。”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萧玦眸光深邃。她不同寻常的冷静、高超的医术、利落的身手，还有那仿佛与生俱来的、不惧一切的坚韧，都让他无法将她与“乡村女子”联系起来。她身上有秘密，正如他一样。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想去深挖探究，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信任。这种信任，源于这些时日她毫无保留的救治，源于她面对极品亲戚时的果决，也源于此刻她看似冷淡实则关心的叮嘱。
他们之间，隔着重重迷雾，却在此刻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不问来处，不究过往，只基于眼前的这个人，筑起初步的信任。这种信任，无声，却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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