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冻结了。
林薇手里拿着那副冰冷的眼镜，保持着凑近查看的姿势，僵在原地。顾夜白的目光像实质一样落在她的手上，让她感觉那块皮肤都被灼得发烫。
她猛地直起身，慌乱地将眼镜递过去，舌头像是打了结：“学…学长！你的眼镜…掉在桌上了…我…我只是想拿起来…”
她的解释苍白无力，尤其是在她刚才那样“仔细”端详之后，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
顾夜白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了过来。他的表情在图书馆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其他情绪。他伸出手，从她微微颤抖的手中接过了眼镜。
指尖再次不可避免地轻轻触碰。
林薇像被电到一样迅速缩回手，心脏狂跳，几乎不敢抬头看他。她已经在心里预演了无数种他可能出现的反应——冷漠的质问，不耐烦的皱眉，或者直接转身离开。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顾夜白只是拿着眼镜，并没有立刻戴上，而是用指尖轻轻抹了一下镜片，仿佛上面沾了什么灰尘。然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将眼镜重新戴好。
细框眼镜架回他高挺的鼻梁上，瞬间又为他增添了几分斯文清冷的气质，也隔开了些许过于直接的目光。
“看到了什么？”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和平常一样听不出情绪，却也没有丝毫责怪的意味。
“啊？”林薇猛地抬头，猝不及防地撞入他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睛。隔着镜片，那目光似乎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探究。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下意识地回答：“没…没看什么！真的！就是好像…好像上面刻了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等于承认自己确实偷看了吗！
顾夜白闻言，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并没有追问是什么字，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仿佛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个反应完全出乎林薇的意料。她愣愣地看着他，准备好的道歉和解释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反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暗涌的张力。
“资料都拷好了？”顾夜白移开目光，看向她放在桌上的电脑，语气自然地转换了话题，仿佛刚才那段关于眼镜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好…好了。”林薇讷讷地回答，心里却像揣着一只兔子，七上八下。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问下去？那刻字到底是什么？
“嗯。”顾夜白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项目进度每周同步一次，具体时间再通知。有不懂的，可以先问刘浩。”
他这是……要走了？林薇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却又有一丝说不清的失落。
“好的，学长。”她低声应道，也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图书馆科技角。晚上的图书馆依旧安静，只有零星几个埋头苦读的学生。
走到图书馆一楼大厅，明亮的灯光和偶尔经过的人流让林薇稍微自在了些。她正想着该怎么礼貌地道别，然后迅速逃离这令人心绪不宁的场合，走在前面的顾夜白却忽然放缓了脚步，与她并排。
“回宿舍？”他目视前方，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嗯…”林薇点点头，手指紧张地抠着书包带子。
“顺路，一起。”他说着，已经率先迈步走出了图书馆的玻璃门。
晚间的凉风瞬间扑面而来，吹散了图书馆内沉闷的空气，也吹得林薇一个激灵。她看着顾夜白挺拔的背影融入夜色，愣了两秒，才赶紧小跑着跟上。
他…他说一起走？回宿舍的路确实大部分顺路，但…从他嘴里说出这种话，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让人难以置信。
两人沉默地走在夜晚的校园小径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错，时而分开。耳边是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操场隐约传来的喧闹。
林薇紧张得手心冒汗，大脑疯狂运转着想找点话题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问他项目？太刻意。问他和楚萱的关系？她不敢。问眼镜上的刻字？更是自寻死路。
就在她几乎要把自己憋死的时候，顾夜白却忽然开口了。
“刚才的电话，”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低沉，“是楚萱。她问我一些家里的事情。”
林薇猛地一怔，惊讶地转头看他。他…他是在向她解释？为什么？
顾夜白并没有看她，依旧目视前方，侧脸线条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柔和：“我们两家是世交。她就像我妹妹一样。”
像妹妹一样……
这简单的五个字，像一阵温暖的风，瞬间吹散了林薇心头盘踞了一整天的、那片名为“楚萱”的乌云。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细微的欣喜悄悄地从心底钻了出来。
她低下头，掩饰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小声地“哦”了一下。
之后的路程，沉默依旧，但那沉默的味道却完全变了。不再令人窒息，反而弥漫着一种微妙而安宁的气氛。
林薇甚至偷偷地、大胆地侧过头，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他走在她身边半步远的位置，神情依旧平静，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许多。
很快，走到了宿舍区的岔路口。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在不同的方向。
顾夜白停下脚步：“到了。”
“嗯…谢谢学长。”林薇轻声道，心里竟然有点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
“上去吧。”他淡淡地说完，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似乎要看着她走进宿舍楼。
林薇的心跳又漏了一拍，赶紧点点头，转身朝宿舍楼门口走去。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有些同手同脚。
直到推开宿舍楼的玻璃门，走进温暖明亮的大厅，她才敢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顾夜白还站在原地的路灯下，身影被光影拉得修长。见她回头，他似乎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转身，不紧不慢地朝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林薇捂着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快步走上楼梯，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甜丝丝又晕乎乎的。
她推开宿舍门，沈心怡立刻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凑了上来：“哇！薇薇你脸好红！不是说去图书馆查资料吗？查什么资料能查成这样？从实招来！”
林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把书包放下，拿出电脑。
她开机，习惯性地先点开微博，想看看“微光君”有没有新的评论。
私信栏里，果然有一条新消息。
是【Echo】发来的。
时间显示是十分钟前。
内容不再是评论，而是一个直接的问题：
【Echo：你认识顾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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