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的余音还在空气中颤动，顾夜白的身影已经清晰地立在咖啡馆门口。运动后的他身上带着一丝难得的慵懒气息，额角未干的汗珠在阳光下微微发亮，但这丝毫未减他周身那股天生的清冷。
他的目光像精准的探照灯，扫过略显嘈杂的咖啡馆，几乎没有停顿，便牢牢锁定了角落卡座里的两人——笑得一脸促狭的陆宇哲，和脸色发白、眼神惊慌的林薇。
陆宇哲也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夸张地挥了挥手：“哟！老顾！这边！这么巧，你也来摸鱼？”
顾夜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迈开长腿，穿过几张桌椅，走了过来。他的视线在林薇几乎要埋进桌子的发顶上短暂停留，然后落在陆宇哲身上，声音听不出情绪：“不巧。我的书是不是在你这里？”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林薇滚烫的神经，让她激灵一下清醒过来。她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垂下的目光。那眼神依旧深不见底，看不出丝毫刚刚发过那条简短短信的痕迹。
“书？哦哦，对！”陆宇哲一拍脑袋，装模作样地从旁边背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封面印着复杂算法图形的英文原着，“喏，帮你带来了。你说你，自个儿的书老放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顾夜白接过书，指尖在书脊上轻轻一叩，没理会陆宇哲的抱怨。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林薇，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们认识？”
林薇的心脏又是一紧，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冰冷的柠檬水杯子。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陆宇哲就抢过了话头。
“刚认识！刚认识！”他笑嘻嘻地，“这不是看林薇学妹挺有意思，交个朋友嘛。对吧，学妹？”他边说边朝林薇使了个眼色。
林薇只能僵硬地点点头，感觉脸颊的温度又升了上来。这种被当场“抓包”的感觉，让她如坐针毡。尤其是，抓包的人还是刚刚用短信“审讯”过她的顾夜白。
顾夜白听了，没什么表示，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要坐下的打算。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林薇完全笼罩其中，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的安静。
陆宇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里的兴味更浓了。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老顾，既然来了，坐会儿呗？喝点什么？我请客！”
“不用。”顾夜白拒绝得干脆利落，但他的视线却再次落回林薇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上，忽然问了一句，“只喝这个？”
“啊？”林薇又是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嗯…挺，挺好的。”
他是在关心她？还是觉得她寒酸？林薇的大脑又开始过度解读，乱成一团浆糊。
顾夜白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微转，看向窗外，侧脸线条冷硬。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林薇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诡异的气氛逼得窒息了。她只想立刻逃离这里。
“那个…学长，”她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蚋，“我…我突然想起宿舍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她说着，手忙脚乱地拿起自己的包，就要站起来。
“哎？这就走了？”陆宇哲一脸遗憾。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夜白却忽然动了。他像是无意间向前迈了半步，恰好挡在了林薇离开卡座的必经之路上。
林薇起身的动作瞬间僵住，有些无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顾夜白垂眸看着她，距离近得林薇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皂荚清香的汗味，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强烈的、属于男性的侵略性气息。
他的目光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嘴角，有水渍。”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林薇的大脑“轰”的一声，整个人彻底石化。她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呆呆地看着他递过来的那张洁白纸巾，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爆红，连耳垂都红得滴血。
他…他他他…他竟然注意到了这种细节？！还…还给她递纸巾？！
一旁的陆宇哲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像是看到了什么世纪奇观。
林薇手指颤抖地接过那张仿佛有千斤重的纸巾，胡乱在嘴角擦了一下，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谢谢学长。”
顾夜白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这才侧身让开了通路。
林薇如蒙大赦，低着头，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咖啡馆，连再见都忘了说。门上的风铃因为她急促的动作而发出一阵急促凌乱的脆响。
直到跑出去很远，清凉的风吹在滚烫的脸上，她才敢慢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她抬起手，看着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纸巾，刚才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他递纸巾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他靠近时身上清冽的气息，他低沉平淡的嗓音……
这一切都让她心慌意乱，完全无法思考。
咖啡馆内，陆宇哲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他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地指着顾夜白：“好家伙！顾夜白！你刚才那是干什么？！递纸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你不对劲！”
顾夜白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拿起桌上那本厚重的书，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书拿到了，走了。”
“喂！你别岔开话题！解释清楚！”陆宇哲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你明明就是看到我跟她在一起才特意进来的吧？拿书就是个借口！对不对？”
顾夜白脚步未停，径直推开咖啡馆的门。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没有回答陆宇哲连珠炮似的追问，只是走出几步后，脚步微微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了几下，似乎是在发送一条信息。然后，他将手机收回口袋，头也不回地融入傍晚散去的人流中。
与此同时，刚刚平复呼吸的林薇，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迟疑地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一条新的未读短信。
依旧来自那个熟悉的、没有存储却依然印象深刻的号码。
她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以为又是关于U盘的追问。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
屏幕上，却只有一句简短至极、甚至有些突兀的问话：
【柠檬水，好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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