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越来越大，王婶子回家施个肥的功夫，整片红薯地就乱成了一锅粥。
有真当回事的，有看热闹的，还有煽风点火的。
张大红气个半死，狠狠打了顾月的手臂一下。
“老娘让你碎嘴，一天天比我这个五十岁的人还好事，传出去好听是吧…”
她瞪了惹事的顾月一眼，这才挤进人群中。
伸手一探，王春花鼻子呼吸还在。
张大红就知道，这出戏上个月就唱过一回。
好巧不巧，上个月也是自家闺女嘴欠惹出来的。
“不干活围着干嘛呢？都麻溜散开。”
王婶子的话一出，围观的人群依依不舍回到‘工作岗位’上，眼睛时不时往这边瞟。
“顾月，你说说怎么回事？”
顾月梗着脖子：“春花婶偷懒，我提醒两句她就晕过去了。”
张大红笑着走上前：“她婶儿，你也知道我家月月，她就嘴碎一点，心不坏。”
王婶子头大：“红梅，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实话李红梅不太清楚，但人长一张嘴就是用来编……就是用来说话的。
她刚想开口，旁边的丫蛋高高举起手。
“王婶婶，我知道！”
装晕的王春花听到这话有些紧张，关键时刻丫蛋不会坏事吧？
李红梅把到嘴边的话一转：“我一直在那边干活，让我家丫蛋说吧。”
得到指令，丫蛋昂首挺胸向前走一步。
“王婶婶还记得我昨天问种花生的事吗？”
王婶子点头：“记得。”
丫蛋继续说：“我刚刚问奶奶怎么种红薯，然后那个姐姐走过来说奶奶偷懒，还说……”
她换了个方向，学着顾月双手抱臂的动作，把头仰得高高的。
“举报的就是你，你就是个破坏集体利益的蛀虫！”
说完丫蛋把手放下来：“奶奶一直发抖说不出来话，然后嘎巴一下就‘死掉’啦。”
王婶子也真是服气，屁大点事至于闹成这样？
王春花缓缓睁开眼睛，捂着胸口眼巴巴看着王婶。
“小华啊，我不活了，被一个小辈欺负到头上。
可怜我那老头死得早，当初要不是他引开鬼子……”
王婶子大名王小华，年纪比王春花要小些，但辈分和王春花一样。
村里人一直王婶王婶地叫，叫着叫着都习惯了。
王小华脑袋疼，她是真服顾月，明明吃过一次亏还要往上凑。
“春花姐冷静，顾月快过来道歉。”
张大红推了她一下：“快去。”
顾月不情不愿：“凭什么我要道歉，上次也是这样，她家老头……”
她话没说完，就被张大红捂住嘴。
“她婶啊，我会教好她的，晚上我拿六个鸡蛋给你补补身子。”
这事要扯到死去的顾老头身上，可不是六个鸡蛋能解决的。
这丫头真是惯坏了，说了多少次不要管别人的事，做好自己就行。
现在吃大食堂，干多干少都一样。
偶尔偷懒的大有人在，死丫头就非得盯着个不好惹的。
王小华开口当和事佬：“邻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
王春花扒拉着李红梅的手站起来。
“大红你确实该好好管管，她刚刚还想说我家老头是吧？
顾月，今天老娘就告诉你。
没有我家老头，别说你，你爹还有村里一半人都得死。”
她一个寡妇还能起三间大房子是因为什么？都是顾老头用命换来的。
张大红赔笑道：“我一定教好她，不教好都不让她出门。”
王小华见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开口赶人：“行了，该干嘛干嘛去。”
张大红拉着顾月离开，走远了才开始骂人。
“我看你书念到狗肚子里了是吧，顾老头你也敢说？
我说了多少次，你少管别人家事，谁家敢要你这么个长舌的儿媳妇？”
顾月不太服气：“可是书里说……”
张大红狠狠拧了她一下：“书里书里，书里没教你尊重老前辈的家属？”
顾自强凭什么能去当兵，人家部队特地点名要顾家两兄弟去。
后来顾自立说家里没人，怕老娘会被欺负，主动留下来的。
顾老头当初可不止是救了老黄牛村的人，附近的黑猪村、大鹅村能幸存都是他的功劳。
张大红把话揉碎了跟顾月说，说到最后她叹了口气。
“就算没有这一层，王春花都快六十了，老娘我还经常躲懒呢，你也要去举报？”
顾月垂下头：“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张大红感觉她不对劲，明明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有谁怂恿你？”
顾月慌乱摇头，眼神却不自觉地往远处瞟了一下，又迅速收回来。
“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上次被讹鸡蛋不服气。”
张大红盯了她许久，暂时信了她的鬼话。
“上次赔两个，这次赔六个，再有下次老娘把你的腿打断。
还不去干活？你现在也算在偷懒，举报别人之前多想想自己。”
顾月的脸唰一下红了，一言不发拿起锄头干活。
……………
李红梅竖起三个手指，王春花翻了个白眼，比了个二的手势。
“成交。”
白得两个鸡蛋，李红梅狠狠夸了一把丫蛋。
“我闺女真棒，你跟奶奶玩昂，娘干活去了。”
丫蛋有点得意：“我以后会更棒哒！”
李红梅揉揉丫蛋的头，又过去看了一眼毛蛋，这才回到‘工作岗位’上。
王春花也觉得丫蛋这事干得不错。
特别是学顾月的那一段，就那调调都学了个八成。
“丫蛋确实不错，开智以后越来越像奶奶了。”
丫蛋歪头：“开智是什莫？”
王春花摸摸鼻子，尴尬笑了两声。
“没什么，奶奶继续干活了。”
丫蛋一边看她，一边把耳朵上的‘耳环’拿下来挂在手上玩。
玩着玩着，突然她想起一件事。
“奶奶~”
这语气有点像李红梅算计人的时候，王春花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有事说事。”
丫蛋凑近一点，脸上笑得那叫一个甜。
“娘有报酬，那我是不是也有报酬呀~”
昨天去排队都有报酬，今天自己这么棒，报酬要比昨天多才对！
王春花义正言辞教育道：“我是你奶奶，尊老爱幼敬长辈明白不？”
丫蛋低头看着自己小小的身体，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幼崽呀，奶奶爱我就直说嘛~报酬我可以少要一点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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