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经过那两尊道兵傀儡化为齑粉的走廊时，帝司夜的心情愈发复杂。
方才若离挥手间湮灭元婴傀儡、弹指间抹杀诡异魔念的画面，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神魂深处。
她的强大，一次次刷新他的认知，也一次次将那令人绝望的距离感狠狠砸在他的心上。可越是如此，那份混合着敬畏、倾慕与不甘的执念就燃烧得越是猛烈。
帝汐瑶则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若离近乎盲目的崇拜，她小心地拉着兄长的衣袖，目光几乎无法从前方那抹清冷背影上移开。
已睢沉默地履行着护卫的职责，但紧绷的神经并未因离开静室而放松，反而更加警惕。这位圣女殿下取走的物品显然非同小可，引来的窥视也超乎想象。
很快，他们回到了最初的那座主殿。若离并未沿原路返回，而是走向主殿另一侧的一扇偏门。
推开玉门，眼前并非想象中的出口，而是一座巨大的露天平台。
平台悬浮于云海之上，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翻滚云气，远处有仙山楼阁的虚影在云中若隐若现，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仿佛真正置身于九天仙境。
然而，若离的目光却并未流连这壮丽仙景，她抬头望向苍穹某处。
那里的天空，与其他地方的澄澈不同，隐隐有一丝极淡的、不协调的扭曲感，仿佛一幅完美画卷上的一道细微裂痕。
“跟紧。”她再次吐出这两个字，语气微凝。
话音未落，她周身清辉流转，淡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浩瀚缥缈的气息自她体内散发出来。
她并指如剑，对着那处天空的扭曲点，凌空一划！
“嗤啦——！”
一声轻微的、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响！
那处的天空，竟被她生生划开了一道狭长的、边缘流淌着冰蓝光晕的空间裂缝！
裂缝之后，并非漆黑的虚空，而是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色彩混乱的湍流景象，散发出令人不安的空间波动。
帝司夜倒吸一口凉气，徒手撕裂空间？！这是何等神通？！
“走。”若低喝一声，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率先投入那空间裂缝之中。
帝司夜不敢有丝毫犹豫，拉起帝汐瑶，与已睢同时跃入！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身体和灵魂都被强行拉扯的空间传送。
这一次的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和难受，帝司夜只觉得周身剧痛，仿佛要被混乱的空间之力碾碎。
就在他几乎无法承受之时，怀中那枚星辉玉符和手中的溯源佩碎片再次散发出温和的力量，护住了他的心脉。
同时，一股柔和的冰蓝清辉从前方的若离身上蔓延开来，将三人一同笼罩，那恐怖的空间撕扯感顿时大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极为漫长的时间。
脚下一实，周遭那光怪陆乱的色彩骤然消失。
一股清新却略显稀薄的天地灵气涌入肺腑，同时还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他们落在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山谷之中。
远处峰峦叠翠，近处溪流潺潺，鸟语花香，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与方才那仙气缭绕却又危机四伏的瑬央宫遗境截然不同，充满了人间的生机。
显然，他们已经离开了那片上古遗境，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若离静立溪边，确认了一下方位，周身的浩瀚气息已然收敛，恢复成那副清冷孤绝的模样，只是手中多了一支月白玉簪。
帝司夜稍稍平复了体内翻腾的气血，环顾四周，发现此地灵气虽然不错，但远不如遗境内浓郁，更无法与“静滞之间”相比。
“前辈，这里是？”
“云梦大泽边缘。”若离淡淡道，目光扫过三人，“瑬央宫一行，尔等因果已了。前路何方，自行抉择。”
她的意思很明显，目的地已到，她与他们，该分道扬镳了。
帝司夜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如此！她又要走了！
巨大的失落和不舍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前辈！请允许晚辈继续追随您！”他的声音带着急切甚至是一丝哀求，“晚辈自知实力低微，但愿为您鞍前马后，历练修行，绝不再成为拖累！求前辈成全！”
帝汐瑶也反应过来，眼圈顿时就红了，上前一步盈盈拜下，带着哭腔道：“若离姐姐，求您别赶我们走……瑶瑶想跟着您，瑶瑶会努力修炼，会很听话的……”她对若离的依赖早已深入骨髓，根本无法接受再次分离。
若离看着眼前二人，冰蓝色的眼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仿佛看着两块拦路的石子。
“吾之行踪，非尔等可随。”她的拒绝冰冷而直接，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尔等自有缘法，强求无益。”
这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帝司夜浑身发冷。
他望着她绝情又绝美的容颜，心中痛楚难当，那股不甘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
“前辈！”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晚辈知道您追寻的东西遥远而危险！晚辈不敢奢求能与您并肩，只求能有一个追随的机会，一个变强的方向！哪怕只是为您探路、挡灾，晚辈也万死不辞！”
他噗通一声，竟是双膝跪地，以从未有过的卑微姿态，仰望着她：“求前辈……指点迷津！”
为了能靠近她，他愿意放下所有的骄傲与尊严。
帝汐瑶见状，也连忙跟着跪下，泪水涟涟。
若离的目光落在帝司夜身上，看着他眼中的炽热、倔强、痛苦与卑微，那冰封般的眸子里，似乎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她沉默了片刻。
山风吹拂着她淡蓝色的长发，几缕发丝拂过她冰雪般的面颊。
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不再是最初那般绝对的拒绝。
“一月。”
帝司夜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吾于此地云梦大泽深处，尚有一事需了，约需一月之久。”若离淡淡道，“此一月内，尔可于泽外历练。若一月后，汝能凭自身之力，寻至泽心‘水月洞天’，便许汝暂留。”
这并非承诺，更像是一个考验，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云梦大泽乃是有名的凶险之地，深处更是绝地，莫说金丹修士，便是元婴强者也不敢轻易深入其中寻找一个缥缈的“水月洞天”。
但这对帝司夜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和希望！
“多谢前辈！晚辈定当竭尽全力，一月之后，必至水月洞天！”帝司夜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重重叩首。
若离不再多言，目光扫过跪地的三人，最后似有若无地在帝司夜紧握的拳头和那枚溯源佩碎片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她身影微微一晃，便如同融入水中的月光般，悄然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缕冰冷的馨香和一句飘散在风中的淡淡话语：
“好自为之。”
山谷中，只剩下帝司夜二人，以及耳边潺潺的溪流声。
帝司夜缓缓站起身，望着若离消失的方向，紧紧攥住了拳头，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火焰。
一个月……云梦大泽……水月洞天！
无论多么艰难，他一定要做到！
只为能……再次站在她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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