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驿站后厨，那盏苟延残喘的油灯终于耗光了最后一滴灯油，“噗” 的一声轻响后，光明像被掐灭的火苗般消失。黑暗如打翻的浓墨，瞬间漫过油腻的灶台、冰冷的石凳，连众人脸上那点残存的、被宁采臣 “天道娱乐论” 勾起的荒诞好奇，都一并吞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室沉重的死寂。
宁采臣那石破天惊的猜想，哪是投石入潭？分明是把整潭死水搅成了绝望的漩涡 —— 若连他们的痛苦挣扎、拼死求生，都只是 “上面” 看乐子的 “节目效果”，那日复一日刷碗还债、小心翼翼躲避灾祸，岂不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活着，难道就是为了演好一场不知何时会 “杀青” 的悲剧？
死寂里，只有众人粗重紊乱的呼吸声在打转，还有角落里小咪极力憋着的、细若蚊蚋的啜泣，像根细针，扎在每个人心上。
玄尘子瘫在黑暗里，连反驳的力气都快没了，只剩嘴唇无意识地动着：“… 邪说… 这是要把人逼疯的邪说…”
冷面握刀的手绷得死紧，黑暗中能听见骨节摩擦的 “咯吱” 声，那是他压到极致的戾气。
林凡坐在阴影最深的地方，心脏像被一只冰手攥着，越收越紧。宁采臣的话，竟和他心底最不敢细想的怀疑严丝合缝 —— 甚至把那些零散的困惑，串成了一条让人心头发寒的 “逻辑链”。可这 “合理”，偏偏是最残忍的不合理，是能把人世界观碾碎的恐怖。
就在这绝望快要把人压垮的瞬间 ——
“嗡……”
识海里突然荡开一缕极淡的灵力波动，像冰粒划过水面，脆生生的，却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 是传讯骨符！
林凡猛地一激灵，手忙脚乱摸向怀里，指尖刚触到骨符的凉意，就认出了那股熟悉的、属于玲珑殿下的气息。
几乎同时，玄尘子、宁采臣等人也僵住了，黑暗里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 —— 他们也收到了。
玲珑殿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传讯？是催债？是新任务？还是… 她听到了刚才那大逆不道的议论？！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忘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恐慌，把神识探进骨符。没有预想中的冰冷斥责，也没有催债的催促，只有玲珑殿下那平淡无波，却在此刻透着莫名意味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
“来二楼偏厅。”
就五个字，没说原因，没提事由，像寻常召见，可在这刚经历世界观崩塌的深夜，却比任何命令都让人窒息 —— 这更像一场 “秋后算账” 的预告。
黑暗里的众人面面相觑，虽看不见彼此的脸，却能感受到对方绷得快要断裂的神经。
“殿… 殿下召见… 该不会是…” 玄尘子的声音发颤，话没说完，却没人敢接 —— 谁都怕那 “灭口” 的猜测成真。
宁采臣的声音也干得像砂纸：“福祸难料… 但躲是躲不过的。”
林凡咬了咬牙，站起身：“是福不是祸，走一趟便知。” 若玲珑殿下真如猜想中那般，是 “剧组” 的人，那他们刚才的议论，恐怕早被 “监控” 得一清二楚，逃避只会更糟。
众人怀着赴死般的心情，摸索着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后厨。熟悉的楼梯此刻像走不完似的，每一步都踩在心上，连驿站里惯有的馊水味，都变得比平时更呛人。
二楼偏厅的鲛珠灯亮得发冷，光线落在铺着兽皮的宽大座椅上，泛着陈旧的油光。玲珑殿下端坐在那里，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双眼睛，像浸了冰的刀子，慢悠悠扫过他们这群 “待宰羔羊”。她的侍卫立在角落，气息淡得像影子，却透着让人不敢轻视的压迫感。
厅里飘着淡淡的檀香，清冷得很，却半点压不住众人的紧张。
“殿下。” 林凡带头躬身行礼，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意，身后的玄尘子、老饕等人也赶紧跟着弯腰，连头都不敢抬。
玲珑殿下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林凡脸上。她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无声的审视，比劈头盖脸的斥责更让人难受，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着皮肤。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某种沉甸甸的重量：“黑风洞之事，我已知晓。”
众人心里 “咯噔” 一下 —— 果然是为了这事！
林凡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头道：“晚辈无能，没能妥善完成任务，还引发了‘环境问题’，甘愿受殿下责罚。” 先认错总没错，说不定能少受点罪。
可玲珑殿下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任务完成度，尚可。” 她淡淡道。
尚可？！
玄尘子猛地抬起头，老饕怀里的黑锅差点掉在地上 —— 他们把客户吓个半死，把秘境入口弄塌，还引来了阿飞和布婆婆那两个煞星，最后钱被扣光、债务还涨了，这叫 “尚可”？！
玲珑殿下像没看见他们脸上的错愕，继续道：“过程虽波折，添了些意外损耗，但探索结果，有一定价值。”
价值？什么价值？是那些能拍 “黑历史” 的录像带？还是林凡被取走的 “主控备份”？林凡心里猛地一震，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
“鉴于你们团队近期表现出的… 独特性。” 玲珑殿下的目光扫过宁采臣，又落回林凡身上，语气里多了丝耐人寻味的意味，“还有潜在的‘开发价值’。”
开发价值？这四个字像冰锥，扎得林凡和宁采臣同时头皮发麻 —— 这 “开发”，该不会和 “天道娱乐” 的 “节目制作” 有关吧？
终于，玲珑殿下说出了真正目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决定，对‘破产清算小队’——” 她居然准确叫出了这个丢人的队名，“进行战略投资。”
战略投资？！
众人都懵了，脑子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 殿下要投资他们？投资这个连饭都快吃不上、天天靠刷碗还债的破产小队？这是什么离谱的神展开？！
“即日起，” 玲珑殿下没给他们消化的时间，直接宣布，“我，玲珑，以个人名义入股你们团队，占股五成。”
入股？占股五成？！
玄尘子的胡子抖得更厉害了，老饕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 这意思是，殿下要当他们的老板？还是占了一半股份的大股东？！
“殿下… 这… 这万万使不得啊！” 玄尘子结结巴巴地开口，他们这群穷光蛋，哪配让殿下入股？
“入股条件如下。” 玲珑殿下根本没理他的推辞，一条条往下说，“一，我提供初始投资：豁免你们团队目前欠驿站的全部债务，包括本金和利息。”
豁免全部债务？！
这话像道惊雷，炸得众人脑子嗡嗡响 —— 那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天文数字，居然就这么没了？玄尘子差点哭出来，老饕的眼睛亮得像见了肉的饿狼，连小咪都停下了啜泣，抬头望着玲珑殿下，满眼不敢置信。
可还没等他们的狂喜涌上来，玲珑殿下的下一句话就像冰水，兜头浇下：“二，作为交换，你们团队未来所有经营所得，净利润的五成，归我所有。”
五成？！
刚冒头的喜悦瞬间冻住了 —— 这和 “还债” 好像也没差多少？可转念一想，至少不用再被鳄隆那老鳄鱼天天催债，还能免掉利滚利的压力，好像… 也不是不能接受？
“三，团队保留原有名称和架构，日常运营你们自己负责，但重大决策需经我同意。”
“四，作为大股东，我会提供必要的‘信息支持’和有限的‘资源倾斜’。” 她说 “信息支持” 和 “资源倾斜” 时，语气轻了些，却透着让人不敢细想的深意 —— 这 “信息”，会不会是 “剧本走向”？“资源”，是 “节目道具”？
“五，团队需承接我指定的‘特殊项目’。” 玲珑殿下特意加重了 “特殊项目” 四个字，眼神里的冷意更浓了。
特殊项目… 林凡立刻想到了黑风洞，想到了那些录像带，心里又是一紧 —— 这 “特殊项目”，恐怕就是 “天道娱乐” 的 “主线剧情” 吧？
玲珑殿下说完，就闭了嘴，静静等着他们答复。厅里又陷入了死寂，空气里满是纠结 —— 豁免债务的诱惑太大了，可代价是绑上玲珑殿下这艘神秘又危险的 “巨轮”，甚至可能彻底沦为 “节目工具人”。
“我… 我们…” 玄尘子看向林凡，这种决定，他做不了主。
宁采臣也看向林凡，眼神复杂得很 —— 有恐惧，有担忧，却也藏着丝诡异的兴奋。如果 “天道娱乐” 是真的，那抱紧 “制片人” 的大腿，说不定能活得更久点？
林凡的心脏跳得飞快，他知道，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 拒绝，就是回到债务地狱，甚至可能被 “灭口”；接受，虽然前途未卜，至少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晚辈代表团队，谢殿下看重，愿接受殿下入股。”
没有选择，只能答应。
玲珑殿下微微颔首，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她抬手一扬，一枚泛着柔和白光的玉简飞了过来，落在林凡手里。玉简上刻着复杂的符文，触手温软，却透着淡淡的灵力波动。
“这是团队契约和债务豁免凭证，滴血确认即可。”
林凡握着玉简，只觉得它重得像块烙铁 —— 一面是卸了千斤债的轻松，一面是被束缚的沉郁，连手心都冒出了汗。
“明日，会有第一个‘特殊项目’任务下达，做好准备。” 玲珑殿下挥了挥手，“退下吧。”
众人恍恍惚惚地退出偏厅，走下楼梯时，脚还在发软。回到驿站那熟悉的馊水味里，才勉强找回点真实感。
“我… 我们这是… 上岸了？” 老饕抱着黑锅，傻愣愣地问，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
宁采臣苦笑一声，看着林凡手里的玉简，眼神深邃：“上岸？怕是从一个小泥潭，跳进了更深、更看不见底的大海啊。”
林凡握紧玉简，感受着里面的灵力波动 —— 那是契约的约束力，也是 “新剧本” 的开始。
他的摆烂修仙之路，熬过了破产，扛过了作死，还疑似撞破了世界的 “真相”，可到头来，还是逃不过被 “官方” 收编的命运 ——
官方注资，强制出道。
而他们的新老板，那位玲珑殿下，恐怕早就把他们的 “剧本”，看得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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