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了雨后湿漉漉的城市。林浩站在办公室窗前，眼中没有丝毫倦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
赵强那边已经完成现场处理和安全撤离，关键物证和检测数据正在转移至绝密地点。那个模糊的“鸟头与钥匙”符号，被他牢牢刻在脑海里。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背后牵连的，绝不仅仅是云城一隅。
现在，他面前摆着两条路，每一条都布满荆棘。
直接公开？放射性物质一旦曝光，引发的将是全城恐慌、信任危机，以及来自更高层级难以预测的雷霆之怒。高长河及其背后势力，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将“引发社会动荡”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设法掩盖或拖延？那是对这座城市和人民的极端不负责任。已有破损的容器就是定时炸弹，而且，高长河已经出招，公开勘探势在必行，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瞒天过海，绝无可能。
必须在这两条绝路之间，找到第三条。
他深吸一口气，坐回办公桌后，按下电话：“陈杰，通知班子成员，半小时后开紧急会议。另外，请赵强经理也列席。”
半小时后，小会议室里气氛凝重。林浩没有绕弯子，直接将第三方环境勘探机构即将进场，对p-7区进行深度钻探评估的决定通报了众人。他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放射性物质和昨夜秘密勘探的信息，只强调这是为了彻底排除环境风险，确保项目绝对安全。
高长河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露出赞许的笑容：“林总这个决策非常及时，非常必要！安全重于泰山，尤其是古巷这种备受关注的项目，我们必须给市民一个百分之百的放心！”
他表现得无比支持，仿佛昨天请文物专家来施压的不是他本人。
林浩不动声色，继续部署：“这次勘探，由赵强经理总协调，技术部、安全环保部全力配合。勘探期间，p-7区全面封闭，未经我本人批准，任何无关人员不得靠近。所有勘探数据，第一时间原始封存，直接向我汇报。”
他这几条命令，看似是为了保证勘探的独立性和数据的真实性，实则是要将p-7区的信息渠道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最大限度减少干扰和信息泄露的风险。
“林总考虑周全。”高长河点头，随即话锋微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不过，林总啊，引入第三方机构是好事，但我们也得注意影响。在这个敏感时期，如此大动干戈，会不会让外界觉得我们心里有鬼，反而坐实了某些谣言？我建议，勘探可以搞，但规模是否控制一下，或者……先以地质勘查的名义进行？毕竟，‘环境应急’这四个字，太容易触动神经了。”
他不再仅仅强调“舆论风险”，而是试图直接干预调查的规模和性质，其目的从“分权”转向了“限权”，想要将调查约束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
林浩立刻洞悉了他的意图，平静回应：“高总的担心有道理。但正因其敏感，才更要旗帜鲜明。遮遮掩掩，只会助长猜测。我们主动打出‘环境安全’的旗号，就是最好的辟谣和表态。”
会议在一种表面共识、内里紧绷的氛围中结束。
众人离去，只有赵强留了下来。门一关上，赵强立刻低声道：“林总，公开勘探最多只能拖延一两天，我们必须在这之前……”
“我们什么都不做。”林浩打断他，眼神锐利。
“什么都不做？”赵强一愣。
“对，至少在明面上，我们什么都不做。”林浩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开始忙碌起来的集团大院，“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急于揭开盖子，而是争取时间，稳固阵地，找到能一举定乾坤的证据。”
他转过身，目光沉静地看着赵强：“第一，放射性物质的存在，目前只有你我和极少数绝对可靠的队员知道。在弄清楚它的来源、背景以及如何安全处理之前，这个消息绝不能泄露。”
“第二，高长河，甚至他背后的顾永平，他们很可能知道下面有什么。高长河如此急切地想要限制调查，恐怕不只是替主子分忧，更是为自己撇清。他空降而来，若在他‘分管’期间爆出惊天大雷，他的政治前途也要跟着陪葬。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控盘’，而不是解决问题。”林浩冷静地分析道，点出了高长河更深层的个人利益考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浩的声音压得更低，“我们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弄清楚那个‘鸟头钥匙’符号代表什么！这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也是我们摆脱当前被动局面的关键！”
赵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公开勘探照常进行，但我们对外统一口径，只谈常规环境评估。利用这段时间，我们暗中全力调查符号来源和容器的背景？”
“没错。”林浩点头，“同时，我们要利用好这次公开勘探。你安排可靠的人，全程‘陪同’第三方机构，记录下他们所有的发现。如果……如果他们最终也探测到了异常，我们要成为第一个拿到完整、权威数据的人，并且要准备好应对方案，而不是被动等待结果。”
这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在自身力量不足以掌控全局时，率先引爆真相并非勇猛，而是鲁莽。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牌。
“我立刻去安排！”赵强领命，匆匆离去。
林浩独自留在会议室，巨大的压力让他感到肩膀有些僵硬。他拿出手机，看着屏保上那张和秦清在古巷夕阳下的合影，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被坚毅取代。
他点开与秦清的对话框，上一条记录还停留在他发出的那三个字“小心雷”。她没有回复。
他犹豫片刻，输入了一行字。这一次，不再是隐晦的警告，而是一个明确的、基于对她专业能力绝对信任的请求：
“急需查证一个特殊符号：抽象鸟头，下方托一把钥匙。疑与九十年代处理特殊物资的企业有关，可能涉及‘退役工程’、‘特殊废弃物’等关键词。此符号见于古巷地下关键证物。万分紧急，盼复。”
他相信，以秦清在审计系统的工作性质和对历史档案的熟悉，这个明确的指向能帮助她更快地找到线索。这既是求助，也是一种无声的告知——风暴的核心已被触及，我需要你的智慧。
信息发出，如同石沉大海。
林浩并不期待立刻得到回复。他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西装，推开会议室的门，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步伐稳定而有力。
既然风暴无可避免，那么，在风暴眼彻底形成之前，他必须筑起最高的堤坝，稳住脚下的甲板。
这场危局，他选择——以守为攻，先求不败，再图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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