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两夜没睡的林浩，带着满身疲惫回到云城，刚在办公室坐下，陈杰就领着郑组长快步闯了进来。陈杰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眼底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连呼吸都比平时急促。
郑组长穿一身便装，脸色却异常严肃，透着风暴过后的沉凝。他不寒暄，反手轻掩上门，径直走到林浩桌前，目光如炬地盯着林浩，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林浩，”郑组长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如同锤击，“顾永平，被留置审查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确切的消息从郑组长口中说出时，林浩还是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席卷全身。那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巨大的、尘埃即将落定前的震撼。他等待这一刻太久，布局太久，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反而有种不真实感。
“什么时候？”林浩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桌沿。
“昨天深夜。省委常委会临时会议做出的决定，由周明远副书记亲自带队执行。”郑组长语速很快，带着一种执行重大任务后的疲惫与亢奋，“人已经在规定地点了。消息目前严格保密，只在极核心层面通报。”
动作太快了！快得超乎想象！
林浩立刻意识到，周明远副书记那边，必然是掌握了足以一击致命的铁证，并且选择了最高效、最出其不意的时机发动。叶文斌的供词、那份关键的签收单、可能还有他们尚未掌握的更直接的证据……所有这些，在周明远的手中，汇聚成了这把斩落马下的利剑。
“我们这边……”林浩深吸一口气，问道。
“省纪委的联合调查组已经同步进驻云城，就下榻在县委招待所，但行动极其保密。”郑组长目光锐利地看着林浩，“风暴已经来了，林浩。接下来，云城官场将迎来一场彻底的地震。你，还有城投集团，都在风暴眼里。”
仿佛是为了印证郑组长的话，林浩能感觉到整栋大楼似乎都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寂静中，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特有的压抑。各种电话、手机信息，或许正在暗地里疯狂传递着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郑组长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周书记让我带句话给你：‘站稳了，配合好，天亮之前最是寒冷。’”
林浩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明白，顾永平的倒台，只是一个开始，远非结束。清算将全面展开，而他作为揭开盖子的关键人物，必将面临最严格的审视和来自残余势力的反扑。
“我明白。”林浩的声音恢复了沉稳，“需要我做什么？”
“调查组很快就会找你谈话，全面了解古巷项目和相关历史遗留问题。”郑组长说道，“实事求是，把你掌握的情况和证据，完整、清晰地呈现出来。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机会。”
“我知道该怎么做。”
郑组长拍了拍林浩的肩膀，眼神复杂，有关切，有鼓励，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保重。这场仗，还没打完。”
送走郑组长，林浩独自站在窗边。窗外，天空愈发阴沉，一场蓄势已久的暴雨似乎随时可能倾盆而下。楼下街道上的行人依旧匆匆，浑然不知这座城市权力格局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
他想起在省城论坛上，顾永平那看似从容、实则隐含威慑的姿态。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乾坤颠倒，形势易位。那张看似坚固无比的关系网、保护伞，在更高层级的意志和铁一般的证据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拿起电话，接通陈杰：“通知下去，集团所有班子成员，半小时后小会议室开会。会议主题：稳定队伍，聚焦主业。”
他知道，必须立刻稳住集团的基本盘。
半小时后，小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所有班子成员都已到齐，包括高长河。每个人都似乎收到了某种风声，脸色各异，惊疑、惶恐、不安、强作镇定……种种情绪交织在空气中。
高长河坐在那里，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以往那种程式化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躲闪，不敢与林浩对视。他的靠山倒了，他之前的种种行为，此刻都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林浩没有提及任何具体事件，只是用异常沉稳的语气强调了在当前特殊时期，集团上下必须保持稳定，坚守岗位，全力做好本职工作，同时要“随时准备配合上级可能安排的各项工作”。他的措辞谨慎，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他话里的潜台词。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尤其是在高长河脸上停留了片刻。高长河的头垂得更低了，额角似乎有细密的汗珠。
会议在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氛围中结束。众人心思各异地离开。
散会后，林浩独自留在会议室。他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陌生的省城号码。
他接起。
“林浩同志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而陌生的男声，“我是省纪委联合调查组的王松。根据工作安排，我们需要就古巷项目及相关历史遗留问题，与你进行谈话了解情况。请问你今天下午两点，是否有时间？”
调查组的动作，果然迅雷不及掩耳。
林浩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回答：“有时间。地点在哪里？”
“我们到城投集团你的办公室进行谈话，方便吗？”
“可以。我会在办公室等候。”
挂了电话，林浩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正式开始。他不再是那个在台下仰望、在暗中布局的挑战者，而是即将走入风暴中心，向组织彻底阐明一切的关键当事人。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目光坚定。
这场由他亲手参与掀起的无声惊雷，终于炸响。而他，必须在这雷声中，走得更稳，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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