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的秋雨带着钢铁与菩提树交织的气息,敲击在洪堡大学报告厅的玻璃穹顶上。宁晚站在演讲台前调试激光笔,光束扫过台下时不经意掠过第三排的某个空座——那是留给江野的位置,虽然此刻他应该还在苏黎世处理模型验证的收尾工作。
“文化动态模型的迁移学习框架……”她的声音在古老的拱廊间回荡,幻灯片展示着与江野共同设计的跨域适应算法。当讲到关键处时,她习惯性地望向那个空座位,仿佛那人仍会像往常那样给出微不可察的颔首。
提问环节进行到一半时,侧门悄然滑开。深灰色风衣带着室外的湿气,江野如同完成精密同步的原子钟,在最适合承接演讲逻辑的时刻落座。宁晚的语速未变,但指尖在控制台上多敲击出一组特殊的节奏——这是他们在无数次跨国会议中磨练的暗号,意为“数据安全接收”。
茶歇时,雨声渐密。江野从公文包取出保温杯递给她,杯壁上的冷凝水痕记录着苏黎世到柏林的航程。“模型在瑞士信贷数据集上通过验证。”他说话时,镜片上还沾着雨滴,“但需要调整慕尼黑样本的先验分布。”
他们站在落地窗前看雨幕中的博物馆岛,两个保温杯在窗台上投下交叠的阴影。某位德国学者过来寒暄时惊奇地发现,这对夫妇讨论学术问题时的站位,始终保持着能随时查看对方表情的精确角度。
“就像双星系统。”老教授笑着用德语调侃,“通过引力波传递信息。”
晚宴设在夏洛滕堡宫旁的现代艺术馆。当宁晚换好礼服走出衣帽间,发现江野正在手机上修改某个算法参数,但西装口袋露出的薰衣草干花枝桠,依然保持着从苏黎世出发时的朝向。
“你的胸针。”他忽然抬头,指尖掠过她锁骨下方的位置。那枚由数学符号构成的胸针在灯光下流转着暗涌的银光,如同他们七年来不断重构的研究范式。
宴会进行中,组委会播放了致敬学术伴侣的短片。当画面出现他们去年在阿尔卑斯山观测站的雪中影像时,江野的手自然地覆上宁晚的手背。这个动作被邻座的日本学者敏锐捕捉,在餐巾纸上画下两个纠缠的拓扑环。
深夜的菩提树下大街飘着雨雾。宁晚的高跟鞋踩过映着霓虹的水洼,忽然说起白日里某位年轻学者的质疑:“他认为我们的耦合模型过度参数化。”
“因为没理解维度约简的本质。”江野将伞倾向她那一侧,西装右肩渐渐洇出深色水痕,“就像总有人问我们如何协调研究分歧。”
这句话悬在雨夜里,像等待求解的微分方程。宁晚想起这些年的种种——从波士顿初识时泾渭分明的学术立场,到如今每个项目里水乳交融的思维碰撞。所谓分歧,早已化作他们特有的协同算法里最精妙的反馈机制。
回到酒店套房时,江野打开笔记本电脑的动作比平日急促。“有组数据异常……”他话音未落,宁晚已接住滑落的披肩,顺势坐在他身侧的沙发扶手上。显示屏幕上,柏林现场采集的文化适应曲线与苏黎世的模拟结果正形成奇妙的镜像。
“不是异常。”她的发梢扫过他的耳际,“是发现了新的吸引子。”
雨声渐疏的凌晨,他们终于找到那个使两条轨迹完美收敛的隐藏变量。当江野保存证明文件时,宁晚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素圈在键盘背光中泛着温润的色泽——三周前在苏黎世市政厅登记时,这位永远严谨的学者曾坚持要让戒指内刻的二进制日期精确到纳秒级。
“柏林之后……”江野突然合上电脑,“维也纳有个常设的跨学科论坛。”
宁晚望向窗外渐亮的天空,雨后的晨曦正在勃兰登堡门上空晕染出虹彩。她想起这些年流转过的城市,每个坐标都记录着他们关系的某个演化阶段。而如今,这些离散的点终于连成清晰的轨迹——不是简单的重合,而是像他们最新证明的那般,在无穷维空间里保持永恒纠缠的双螺旋。
“需要重新规划行程表了。”她将掌心覆在他操作键盘的手上,两个素圈相触发出清越的轻响。
晨光漫过窗棂时,江野平板电脑上的待办事项列表里,悄然多了项名为“永恒收敛证明”的条目,状态栏标注着:持续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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