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盗匪的尸体草草处置,众人来到了预定的休憩地点。这是一个开阔的山谷,山谷中有一座有些颓败的石屋,石屋旁是一条潺潺的小溪。
一切都安顿好后,秦戈迫不及待地来到小溪的上游清洗身体,浑身的鲜血让他很不自在。他不喜欢血腥,但也不畏惧血腥,如果一定要面对,那就来吧。
等他换洗好来到石屋前,顾成坤便过来找他:“师祖找你,有些事要商议一下。”
来到石屋中的一间小房,这是崔如琢、铁师、冯管家休息的地方,里面除了石桌石凳和石床外,空空如也。
“你来了,坐。”崔如琢指了指对面的长条石凳,秦戈挨着师叔李延年坐下。现在长安分堂的为首两人,长孙百里重伤,吴大猷身亡,秦戈倒成了长安分堂的代表。
“事情比我们原来想象的还要凶险,天一亮让几个受伤较轻的人将长孙百里护送回长安。”崔如琢对众人道:“第一次的袭击竟然就如此猛烈,接下来只怕会更加难挡。”
“师父,知道幕后黑手是哪方势力么?”李延年问道。
“有些眉目,不过没有确定的证据。”崔如琢皱着眉头道:“不过可以肯定,不会只有一股势力动手。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形下,我们需要有些预备的方策。”
于是崔如琢将他心中的谋划讲了出来。秦戈心里一惊,这是舍车保帅啊,那谁来当这个车呢?众人又商议一番,将事情的细节和人员的布置逐一斟酌。
秦戈走出石屋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但愿如师祖所言,最后不需要用到那舍车保帅之计吧。
“秦镖头,这边。”韦赞招呼道。受伤较重的人都被安排在石屋内,受伤较轻的人则在石屋外点起了一堆篝火。
秦戈和张满仓其实都受了一些伤。刚才在冲洗时,秦戈就发现有好几道刀口,只是入肉不深。张满仓更是手指、手臂骨头震裂,肩膀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金疮药一涂,伤口一包扎,两人又是生龙活虎。
秦戈走了过去,张满仓递过来一个中间夹着肉的面饼。秦戈接过来就啃,确实有些饿了。
“小戈子,怎么啦?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张满仓小声道。
“没什么,后面恐怕还会遇到袭击,有些忧心。”秦戈道。
“哈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师祖他们在,有什么好担心的。”张满仓一向神经大条。
秦戈不再说话。忽然,一段洞箫的声音传了过来,箫声时而悠扬婉转,时而澎湃激昂,时而又柔美恬静。秦戈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卷画面,晨曦中的露珠,缓缓滴落下来,水珠越聚越多,渐渐变成了小溪,无数条小溪然后又如奔腾咆哮的大河,最终平静地汇入了大海。
箫声已停,但秦戈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到父亲的英年早逝,母亲的含辛茹苦,自己的颠沛流离;想到田丰的下落不明,罗雨薇的惨遭横祸,冯定宗、吴大猷的客死异乡。这一切,最终不过还是回归大海。一时,秦戈不由得有些痴了。
“秦镖头,你怎么哭了?”韦赞有些异样地看着秦戈。
秦戈伸手一抹,脸庞上果然有一行冰冷的泪水。“只是……只是想起了一些故人。”秦戈抹干泪水,慌忙解释道。
“这箫声是我们小姐吹的。”徐府褚姓护卫头目见此情形,忙圆场道:“说起我们家小姐啊,那可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无所不精。话说那一次……”褚护卫说起他们小姐来,便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第二天清晨临出发时,张满仓见徐文汐出来正准备上车,忙大声嚷道:“小戈子,昨晚弄哭你的人出来了。”秦戈大窘,恨不得用针线缝住张满仓那张大嘴。
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徐文汐一头雾水。此时褚护卫过来凑趣,低声将昨晚发生的事说了。听完之后徐文汐嫣然一笑,秦戈、张满仓都是一愣。
“你的小名叫小鸽子么?飞鸽传书的鸽子?”徐文汐含笑望着秦戈道。
“不是,不是那个鸽,是兵戈的戈。”秦戈忙道。
徐文汐低头一笑,盈盈进入马车。秦戈狠狠地瞪了张满仓一眼,低声道:“小黑子,你给我等着瞧。”
“嘿嘿,这是在考验你呢,这样一个大美人在身边,看你经不经得起考验。”张满仓声音更低,“可不能辜负咱们的崔师姑。”
此时商水旁的一座奢华大宅内,断了一臂的匪首正跪伏在地。
“世子,徐府的护卫中除了崔如琢外,不知为何多出了两位小宗师。此次行动风云岭损失殆尽,请世子责罚。”
“嗯,我说区区一个崔如琢,怎能抵挡得了你的二百余号人马,原来是藏有暗棋。”上首那人缓缓转过身,赫然竟是公孙世家的公孙峁,“此事也不能全怪罪于你,你先下去休养,等事情了了再说吧。”那匪首躬身后退而去。
公孙峁沉默半晌,回想起几日前的父亲交待的事宜。
几日前的一个深夜,前来长安传旨的万公公突然找到了公孙家主公孙炎。密室里只有公孙炎父子和万公公。
万公公递给公孙炎一封密信,是如今的瑛贵妃,也就是公孙峁的姐姐公孙如云转交的。信上除了家长里短外,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让徐家平安回到京城。瑛贵妃虽然语焉不详,但公孙炎何等样人,马上领悟到了内涵。
太子年纪渐长,威严日盛,灵武帝又沉迷于长生之术,太子虽为监国,但真正掌控朝廷只是时间的问题。据瑛贵妃得悉,太子殿下一直对徐家的女儿徐文汐念念不忘,将来极有可能会立她为皇后。
徐牧之在任职三秦总督期间,公孙家多次拉拢未成,后来使过不少绊子。可以说,徐牧之之所以政绩不显被调离三秦,与公孙世家等门阀有莫大关系。
如果将来徐文汐当上皇后,徐家必将势力大张,到时徐家不追究还好,一旦追究公孙家绝不会好过。
万公公也透露了一点意思,庆亲王和首辅张晗都对徐牧之颇有好感,如果将来他们三人在朝堂上呼应,瑛贵妃代表的门阀势力和阎通海一系的官员,将面对极严重的局面。为避免此种情形发生,瑛贵妃和阎通海都建议在徐牧之回京途中,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万公公离去后,父子两人又商议良久。后来得知华严派的崔如琢准备护送徐家,也没有引起他们太大的关注。
公孙炎本就打算对付华严镖局,见那崔如琢不知死活地闯了进来,正好一石二鸟。其实,那钱记商号的钱胖子是公孙家的台前傀儡,钱记能够横空出世,多半是公孙家在背后运作。钱胖子的两个女儿还是公孙炎的小妾,那日中秋佳节两人回到了娘家过节,其中一个还怀有身孕,没想到遇上灭门之祸。
公孙炎勃然大怒,马上发动家族的势力进行调查。不得不说,几百年的世家底蕴确实深厚,比官府快了好几天,公孙炎就基本理清了脉络。
钱胖子一开始找华严镖局就没安什么好心,用高额酬金引起镖局的兴趣,在镖局众人查验过货物之后,便偷偷地调换了物品。再在路上来一招黑吃黑,将镖码丢失的责任归咎于镖局,就能获得一大笔的赔偿。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被秦戈给搅合了。等到再想办法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后来不知何人冒充钱记的内应,大闹黑蛟寨,杀了黑蛟寨寨主李永。唯一与秦戈有过密切接触的虎爷,一口咬定就是钱记的人见事情未遂,所以前来寻仇。这就激起了长江十三水寨联盟的怒火,才有了中秋之夜的灭门惨案。
公孙家不仅找到了虎爷,还找到了当时唯一幸存的水鬼,甚至找到了秦戈遗弃马匹和行礼的客栈。虽然不知道秦戈为什么要去刺杀李永,但公孙炎认定,就是华严镖局的人冒充钱记的护卫,才导致了最终的惨案。
万公公的到来,让公孙炎决定两件事情一起办了,不仅要让徐家彻底消失,也要让华严镖局在江湖中除名。
“我知道你对徐家的姑娘有一些心思,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一个姑娘。在家族和女人中,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选。”回想起父亲最后对自己的交待说的一番话,公孙峁望着汹涌的商水河,心中有些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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