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少爷小姐们都没了游山玩水的心情，不仅要下马车走路，连最基本的饮食、洗漱都得不到保证，经常是一个面饼或用沾水的毛巾擦一下了事。
华严镖局选择的这条路人迹罕至，一天下来可能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不过此时秦戈他们面前却站着一百多号人。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为首的马匪不算流利的开场白，看得出他们的业务还不熟练。
“在下华严镖局总镖头秦戈，众位好汉请了。”这句话后马匪就应该提条件了。
镖局和马匪有时针锋相对，但更多的时候像共生关系。镖局会沿路打点山头，而马匪也多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穷凶极恶或者穷途末路的马匪，很少有人直接动手杀人越货。
“某等乃岩鹰岭的好汉，如果尔等识趣的话，留下两成……嗯，三成货物，便让你们过去。”为首马匪说这话时，有些犹豫，他身后的一些同伴脸上甚至露出羞愧的表情。
“这位好汉提的条件未免有些过高了些。”秦戈估量了一下己方的实力，与对方周旋一番的把握还是有的。
“那你说，能给多少？”对方也是第一次拦路抢劫，没什么经验，威胁的话说得没什么底气。
秦戈与沈姓富商商量过后道：“两千两银子，外加十匹绸缎。”这也是秦戈第一次主导这种事情。
“至少五千两，再把绸缎换成粮食。”匪首的胃口也不是很大。
见沈姓富商点了点头，秦戈便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正当双方准备交割货物的时候，车队后方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突厥兵循着车辙痕迹追上来了。
秦戈马上下令将马车和人员集中在一处小树林里，周围竖起这几日做的木盾。程向、萧云天等人现在对秦戈的指令也是言听计从。
“是突厥人？他们怎么会找上你们？”匪首来到秦戈身旁，神情变得十分凶狠。
秦戈早就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百战老兵的铁血，没怎么犹豫就将小山村和前几日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不曾想秦兄弟还是一条真汉子，今日郭某就与你并肩作战，杀了这些突厥蛮子。”匪首抬手作了一个手势，马匪们便立即藏匿了起来，几个眨眼工夫一百多号人便消失不见。
秦戈心中大喜，庆幸不仅得到外援，还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你们最好也躲起来，等到突厥蛮子来了后再动手。”匪首道。
秦戈与镖局众人躲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突厥士卒便出现在了视野里，大约有两百余人。
等大部分突厥士卒进入埋伏圈后，匪首大喝一声“动手”，密密麻麻的弓箭、各式各样的暗器从树林里、草丛中、岩石后激射而出。
突厥士卒哪能料到在这荒僻的山野里，有这么多人埋伏在此，猝不及防间，数十人坠下马来。
“有埋伏。”为首的突厥百夫长临危不乱，指挥突厥士卒往弓箭、暗器的发射处攻去。
“杀突厥蛮子，为马将军复仇。”匪首率先从隐身处冲了出来，挥刀向靠近的突厥士卒砍去。
镖局众人与马匪们也都与突厥士卒交起手来。在这山林野地，突厥铁骑的灵活机动优势荡然无存，虽然他们彪悍勇猛，但马匪们也弱不了多少，再加上有秦戈、程向这些江湖高手在，一阵鏖战后，形势就逐渐一边倒。
秦戈全力施展千影步，如一道轻烟般穿梭在突厥人的身边，斫道剑每一次挥动，就有一颗人头落地。这样的情势，这样的地形，对于擅长游战的秦戈来说，简直是如鱼得水。何况，他还有八品修为。
当秦戈来到为首的百夫长身旁时，他正与程向交手，虽然左支右拙，但一时没有性命之虞。当他见到秦戈的身形出现在他身边时，瞳孔急剧收缩，不等他作出反应，秦戈一剑将他从右肩到左腹劈成两半。几乎同时，程向也砍下了百夫长的头颅。
“你……你，你偷我的战功。”程向气愤地指着秦戈，有些气急败坏。
“算你的。”话未说完，秦戈已不见了踪影。
另一个百夫长也在顾非和萧云天的围攻下身首异处。见两位首领被诛，余下的几十名突厥士卒一哄而散。
“不能放走一个。”匪首大声吼道。
秦戈心道，怎么抢我的台词。当下身形不停，往跑得最远的突厥士卒追去。等到将那名士卒一剑穿心后，又兜回来拦截其它人。
等到将最后一名士卒斩杀，时间才过去半个多时辰。这是沈家的人第一次目睹如此血腥的场面，个个都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等到大局已定，才逐渐恢复过来。
“秦兄弟，神乎其技啊。”沈姓富商满脸笑容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拉着秦戈的手不停摇晃。他的好几个与秦戈年级相当的女儿孙女眼里都冒着星星，一个胆大的孙女还端着一杯水过来，递给秦戈道：“请喝水。”
这时匪首和程向也走了过来，马匪和镖局的人正处理着战场。马匪死了几十人，萧云天的师弟也有三人被杀，反而华严镖局只有一名镖师重伤，其它还有几人轻伤。当然，与秦戈特意对镖师们的照顾也有关系。
秦戈将手从沈姓富商肥腻的手中抽离出来，道：“多谢郭兄，辛苦程兄。”
程向还对刚才的事有些生气，只是微一点头。那匪首却十分热情，抱拳道：“秦兄弟修为惊人，郭某唐突了。”如果刚才他们真要动手劫镖，不说其他人，他肯定会被秦戈一招秒杀。
“郭兄，秦某见你和兄弟们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应该以前是在军伍待过吧？”秦戈问道。
“秦兄弟慧眼如炬，郭某确实是不久前还在边军。”匪首将他的经历娓娓道来。匪首叫郭有乾，有个弟弟叫郭有坤，两人都是原来杨大忠麾下的都尉。在渭州守城战中，被上司安排护送离城百姓，从而躲过一劫。后来他们被安置到雍州，可雍州守将声称“不要逃兵”，于是又被打发到了武都。
在武都，他们也不受待见。经常有人阴阳怪气地说他们是逃兵，丢了魏国边军的脸。这些他们都能忍受，可他们忍受不了那些人对杨大忠将军的诋毁。说什么杨将军懦弱无能，用人失察，卖国求荣，郭有乾就与他们争吵起来，还动了手。
可武都守将只是口头训诫了那些造谣的人，却打了他们十军棍。他们实在是憋不下这口气，于是趁着出城侦查的机会离开了武都，到这荒山里当起了马匪。他们到此还不到半个月，平时都是靠打猎果腹，今天是第一次出来抢劫，就遇上了秦戈他们。
“杨将军忠肝义胆，绝对不是懦弱无能之辈。”郭有乾眼眶微红，狠声道。
“朝廷已经给了杨将军最好的正名，那些无知之辈的造谣诽谤不理就是。”秦戈安慰道：“不知郭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唉，能怎么办？这些兄弟们多半没什么亲人，现在也回不去老家，只能先过段日子再说。”郭有乾深深地叹了口气。
“兄弟们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现在却落得个这样的结果，确实令人心寒。但如果有朝一日有机会重回边军，郭兄是否愿意？”其实秦戈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这个机会，只是见到这样的一支百战雄师沦落成马匪，实在于心不忍。
郭有乾眼睛一亮，马上又黯淡了下来：“郭某现在真的成了逃兵，哪还有机会重回边军。”
“天无绝人之路，若是将来真有这样的机会呢？”
“郭某自然愿意。要不是实在迫不得已，谁愿意当马匪。”郭有乾见识过秦戈的身手，心中燃起了微弱的希望。
“好，一言为定。到时郭兄可不能反悔。”秦戈知道，有一丝希望，郭有乾他们才不会真的沦落。
“一言为定。”郭有乾与秦戈击掌为誓。
将大部分粮食和五千两银子交给郭有乾后，秦戈他们便立马动身。郭有乾坚持不受，秦戈的一句“先得活下去”说服了他。
现在除了程向还端着些架子外，萧云天等弟子已与顾非、韦赞他们打成一片。沈家的女人们不时到秦戈面前献殷勤，一会儿送茶水，一会儿送点心，还有送贴身香囊之类的。
秦戈不好太过冷漠，收下了茶点，可香囊之类他是绝不敢收的，顾非、张路、韦赞三双眼睛正在一旁冷冷地关注着呢。
顾非来到他的身旁，语重心长地道：“秦师弟，你要洁身自好啊，可不能辜负了崔师姑的一片深情。”
秦戈好气又好笑，顾非最近与长孙百里最小的女儿打得火热，感情他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秦戈只是拍了拍顾非的肩膀，并没有辩解。
上次在陈毓打过招呼后，督武司的人就找到他，按照他的描述画了四张画像，秦方氏、崔莹莹、张满仓、冯管家，然后临摹了许多份分发到各州的督武司衙门。
可是这么久以来，娘亲和崔莹莹他们一直音讯全无。看来，回到长安后，还是得去找一下督武司的何大人，追问一下最新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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