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有游哨回报,东南方向发现两支共五万余人的魏军,据观察应该是顾非的破虏军和张满仓的陌刀军;北面也冒出两支不知从哪而来的魏军,兵马数近七万;从金陵大营撤回来的大军,渡过扬子江时遭遇了魏军水师的阻击,损失惨重。
“魏军水师不是被打残了吗?不是还有高句丽的‘龟舟’和浮桥么?”速不该震怒道:“再去查探详细,快去。”
“得令。”游哨转身疾速出营。他在得知前方确切消息后便即刻回报,还未来得及打探具体的情况。
扬子江的江面上寒风萧瑟,双方的厮杀却热火朝天。
周至的水师只剩下不足一百艘战船,将士不到两万。当他们靠近浮桥时,蒙古水师和高句丽的龟舟迎面冲来。
当双方的距离缩短至一百余丈时,当先的十余条魏军水师大船船头分别搬出了五个半人高的箱子。
只听“噌噌”巨响,数百支有成人手指粗、手臂长的弩箭射向疾速靠近的龟舟。高句丽人引以为傲的龟舟铁甲,在这些弩箭前宛如败絮般不堪一击。
弩箭穿透铁甲,戳破船底,或将龟舟上的人钉在船身上,一个照面之下,就有三十余条龟舟失去了战斗力。
第二轮弩箭攒射后,又有二十多条龟舟或沉或毁。余下的龟舟早已不复刚才的狂妄叫嚣,停止了继续前行,而是悄悄地躲藏在蒙古水师的大船之侧。
“秦大都督的‘天机弩’果然威不可挡,只是数量少了些,如果再给我五十张,龟舟一条也别想逃掉。”周至有些遗憾地道。
没有龟舟的牵制,魏军水师丝毫不惧蒙古大船。周至将弩箭涂抹火油,点燃后射向对方船只。弩箭穿过船身,引燃船舱内的粮草木板,顷刻间便有数条大船被大火吞噬。
天机弩搬运方便,只要龟舟一露头,便马上又数张弩箭对准了他们。
蒙古水师并非没有抵抗,他们的箭矢如雨般射向魏军船只,只是他们箭矢的威力与天机弩相比差得甚远,不过还是有几张天机弩被他们摧毁。
魏军水师借助风势,一鼓作气突破蒙古大船和龟舟组成的防线,疾速冲向江上的浮桥。此时浮桥上有数百名士卒正在渡江,见有大船径直冲过来,浮桥上之人个个目瞪口呆,惊慌失措。
魏军水师将浮桥撞得七零八落,桥上之人纷纷落水。冰冷刺骨的江水,厚重的衣物甲胄,这些蒙古士卒绝大多数溺毙于扬子江中。
两岸的蒙古军张弓搭箭,如乌云般的箭雨笼罩在魏军船只之上。魏军将士不敢再主动攻击,纷纷找掩体躲避。他们也没有片刻停留,冲毁浮桥后便快速离去。
十多只大船沉没,四成的龟舟被毁,最重要的是浮桥被撞得支零破碎,要搭建起来至少需要五六天的时间。这还是在周至他们不再骚扰的前提下。
速不该在得知扬子江上发生的一切后惊骇道:“他们什么时候有这种厉害的弩箭?以前怎么没有见他们用过?”他已命重甲兵全体出动,力求一举大破魏军,拿下秦戈。
重甲兵不愧为蒙古的王牌之师,轻易地挡住了山上魏军的石块、弓箭、火油的攻击,很快越过蒙古军事先能够抵达的最前沿阵地,往山顶冲去。
速不该知道,此时再下令撤退已经来不及。他紧紧握着拳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山上的形势。
如他所料,魏军果然抬出了一个个半人高的箱子,须臾间便有无数黑色的箭矢从箱子内激射而出。当弩箭穿透了重甲兵的身体,凄厉的破空声才传了出来,可见弩箭的速度之快,。
魏军更换弩箭需要一定的时间,趁着这个空档,蒙古重甲兵不顾一切地往上疾冲,虽然刚才的一拨弩箭射杀了数百名他们的同伴。
魏军将士有条不紊地重新启动天机弩。四名膀大腰圆的力士用力绞动着天机弩顶端的绞盘,“嘎嘎”声中,另外两名魏兵忙将十支弩箭装填进卡槽中,只听“咔”的一声,天机弩重启完成。又一名魏兵调整天机弩的位置,拉动箱子一侧的手柄,“噌”,弩箭划出一道黑影,射向埋头往上冲的重甲兵。
“天机弩的威力大是大矣,只是两次发射之间的时间长了点。”松风道长感慨道。
“已经是训练过无数次的结果了。”秦戈道。这已是魏军能够压缩时间的极限,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速不该望着山上一个又一个重甲兵瘫软倒下,心内肉疼不止。他咬牙切齿,面目扭曲,怒吼道:“再派两支万人队上去,还有……还有那三千巴图军。”
三千巴图军事速不该最后的底牌,先前攻打城池他都未派遣他们。巴图军已不可复制,死一人就少一。他本想在决定胜负的时刻在打出这张底牌,没料到秦戈的天机弩让他的重甲兵损失惨重,再不派出巴图军,重甲兵或许将全军覆没。
到了这个时候,速不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场沉香寺之战必须打赢,秦戈必须擒杀。
速不该这次换了一种阵形,普通士卒冲在最前面,重甲兵紧随其后,而三千巴图军潜伏在后面,一有机会就极速突进,摧毁掉那些让人望而生畏的箱子。
“速不该这是想用普通士卒的性命,耗费掉我们的弩箭。”松风道长恼恨道。
“令弓箭手在前,弩箭手在后。进入射程后,弓箭先发,鞑子靠近五十丈后,弓弩齐射。”秦戈下令道。传令兵迅速将指令传达了下去。
双方互射几轮,箭矢在空中交错而过。魏军占据地利,又有魏弓,总体有一定优势。但蒙古方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他们还是一丈一丈的往上靠近山顶。
当双方只有五十余丈距离时,前方的蒙古士卒惊恐地发现,一支支黑色的弩箭已经射至自己的身前,恐怖的厉啸声才传到耳朵里。
根本来不及躲闪,一排排的蒙古士卒便往后倒飞,撞倒了身后的同伴,有的弩箭还将两名士卒串了起来,仿佛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
忽然,一记沉闷的鼓声从山下传来,所有的蒙古士卒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不要命地往前冲。
弓箭、弩箭放倒了前方无数的蒙古士卒,可依然挡不住距离的缩短。
“放马。”秦戈大吼一声。
只见魏军阵后,一千多匹战马背上背着燃烧的干柴,径直奔向蒙古阵中。这些战马都是魏军的坐骑,当初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牵到山上,养在山后的缓坡处。
重达千斤的战马嘶鸣着冲下山来,背上干柴燃烧的灼痛让它们根本顾不上前方蒙古人的箭雨。
上千匹战马疾冲下山,极大地冲击了蒙古大军的阵形,也将他们刚刚一往无前的气势打压了下来。
速不该眼皮直跳,他没想到秦戈还有后招。
秦戈施展了六轮“火马阵”,一轮比一轮的马匹更多,最后一轮竟有三千匹战马同时冲下。
蒙古士卒也从最初的惊慌中镇定下来,他们一出生便与马匹打交道,对受惊的马匹习性了如指掌。只要避开头马的冲击,其余的马匹都会跟着它往下奔跑。
虽然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但蒙古的阵形又慢慢聚拢。
“拔刀,杀。”当双方相距只有十多丈时,秦戈大吼一声,率先冲向敌阵,松风道长和文远征紧随其后。
山顶上喊杀声鼎沸,其中有数千人缄默不言,只顾挥刀砍杀。
速不该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双方短兵相接,就不怕秦戈的诡计百出,防不胜防。
“报。”一名游哨拖着长长的尾音,匆忙来到速不该跟前:“禀报大汗,有一支数千人的魏军已经在十里开外,一刻钟后将抵达这里。”
“怎么这么快?”速不该惊疑道。他打消了继续往山顶派遣两支万人队的念头,如果魏军来得如此迅速,他的身边也要留下足够的兵力。
其实来的魏军只是庐州驻军中的一营将士。校尉朱栩听闻荆楚大都督秦戈被围困在一座小山头,心急如焚,当即便向主将请命,先行一步。
经过一昼夜的不停赶路,终于第一个抵达战场,比从金陵出发的顾非、慕容七七等人更早一步。
听着从山顶传来激烈的厮杀声,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蒙古大军,已经疲惫不堪的朱栩振臂一挥,吼道:“兄弟们,秦大都督被鞑子围困,到了我们尽忠的时候了。为了大魏,为了大都督,冲啊。”
一支三千多人的疲惫之师,就这样义无反顾冲向数万以逸待劳的蒙古军。
朱栩挥剑格挡着射来的羽箭,身旁的亲兵一个接一个落马。终于冲入蒙古阵中,朱栩砍倒一名迎向他的蒙古士卒,躲开一支砸向他的狼牙棒。
仗剑浴血奋战片刻后,朱栩举目四望,发现身边除了王励和督邮公子等十多人外,自己的手下都被蒙古大军分割包围。
“他奶奶个腿的,杀一个垫背,杀两个就赚了。兄弟们,给我杀鞑子。”朱栩双目赤红,怒喝道。
忽然,他感觉心口一凉,一支羽箭透胸而过。朱栩眼前一黑,栽下马来。
“朱校尉。”“大哥。”朱栩耳旁传来惊呼声。
望着面目狰狞、步步逼近的蒙古骑卒,朱栩口吐鲜血,嘶声道:“别管我,继续杀。”
此时,外围传来更为激烈的厮杀声,慕容七七终于率领陌刀军赶来了。
十余名魏军围成一团,护住倒在中央的朱栩。满腔的怒火激发了他们超常的战力,竟然地挡住了蒙古士卒的数轮进攻,虽然他们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正当王励面对数把蛮刀,无力抵挡,闭目待死时,耳旁传来“嗖嗖”的轻微破空声。面前的几名蒙古鞑子额头流出一道血线,面露不可思议的表情栽倒在地。
慕容七七及时出现,救下了王励,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两个活人。
“沐公子,朱大哥他……阵亡了。”王励眼含热泪,哽咽道。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曾在江淮境内与他们有过短暂交集的慕容七七。
“废话少说,随我突围。”慕容七七喝道。
王励振作精神,将朱栩和督邮公子的尸体放到自己的马上,而另外两人也再陌刀军将士的协助下将其他袍泽尸体安置好,随着慕容七七往外冲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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