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有个嚣张的女人说要弄我，还要弄你和你的公司！”
张超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胸腔里积压的屈辱和暴怒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破裂、哽咽。
“我在剧组，有个疯女人带人来闹事！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还说……还说要让咱们公司明天就消失！”
他声泪俱下，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您快找人来啊！把他们都抓起来！”
“什么？”
电话那头的音量陡然拔高，一个字里裹挟着火山喷发般的怒意。
“反了天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男人的咆哮通过免提功能，在空旷寂静的仓库里激起层层回音，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你把电话给她，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
舅舅的怒火，成了张超的底气。
他感觉一股热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瞬间驱散了方才的恐惧和冰冷。他腰杆重新挺得笔直，下巴高高扬起。
脸上挂着一种属于胜利者的，扭曲而得意的笑容。
他将手机屏幕转向秦清月，那眼神像是在展示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剑，笃定地等待着对方下一秒血溅当场的画面。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预演她跪地求饶时的狼狈模样。
然而，他脸上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凝固了不到三秒。
一道迅疾的黑影，撕裂了他眼前的空气。
“啪！”
清脆，刺耳。
一声骨头与硬物碰撞的闷响。
张超只觉得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麻痹感，虎口像是被铁钳狠狠夹住，剧痛袭来。
那部被他奉为尚方宝剑的手机，脱手而出。
它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优美的抛物线，屏幕反射着仓库顶棚昏暗的灯光，最后以一个决绝的姿态，脸朝下，重重地拍在几米外的水泥地上。
屏幕应声开花。
细密的裂痕以撞击点为中心，瞬间蔓延成一张无边无际的蛛网。
电话那头，他舅舅气急败坏的怒吼还在顽强地从听筒里挤出来。
“喂？喂！张超！你他妈死哪去了？把电话给那个……”
声音，戛然而止。
大概是手机脆弱的听筒，也随着那记重摔一并报销了。
世界，彻底清静了。
秦清月眼波平静，没有一丝涟漪。她甚至在心里琢磨，回头是不是该给自家保镖的茶里加点枸杞。年纪轻轻，身手这么敏捷，也不怕闪着腰。
张超的大脑宕机了。
整整五秒。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缓慢的胶片。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掌。
然后，他僵硬地扭动脖子，望向地上那堆已经可以被定义为电子垃圾的残骸。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刚刚才勉强续上，此刻，迎来了第二次崩断。
“啊啊啊啊！你他妈敢摔我手机！”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像一只被人踩断了尾巴的野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双目赤红，再次丧失所有思考能力，朝着秦清主的方向猛冲过去。
这一次，他连那两名保镖的存在都彻底忽略了。
然而，那两座沉默的山，又动了。
还是那一步。
同样的角度，同样的速度，落地的瞬间悄无声息，仿佛他们的脚下不是坚硬的水泥地，而是柔软的海绵。
分毫不差，稳稳当当。
张超感觉自己一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明明身体前方空无一物，但那股凝滞如水银的压力再次扼住了他的势头，让他前冲的动作变成了一个极其滑稽的急刹车。巨大的惯性差点让他自己把自己甩一个跟头。
他只能停在原地。
动弹不得。
无能狂怒。
“你们这是抢劫！是故意伤害！我现在就报警！”他发疯似的在自己身上摸索，掏空了所有口袋，才绝望地想起，自己唯一的对外通讯工具，已经壮烈牺牲。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气血上涌。
“你们等着！现在是法治社会！之前的警察可还没走远呢！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他开始声嘶力竭地咆哮，试图用音量，为自己那碎了一地的尊严，找回一点点残渣。
秦清月在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不错。
这小子，居然还知道法治社会。
看来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
“吱呀——”
一声沉重而绵长的金属摩擦声。
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
刺眼的光线涌入，勾勒出门口两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刚刚离开不久的那两位警察同志。
其中一位年长些的警察，目光扫过仓库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又怎么了？不是说协商解决吗？”
张超看见那身蓝色的制服，就像溺水者看见了漂来的浮木。
他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告状。
“警察同志！救命啊！他们抢我手机！还想打我！就是他们！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警察同志的目光越过他，带着审视和询问，投向了秦清月这边。
秦清月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直静立在她身侧，如同一个昂贵陈设品的西装男人，动了。
赵律师向前一步。
仅仅一步，就恰到好处地挡在了警察和哭诉的张超之间，隔开了那道充满控诉的视线。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化微笑，温和，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两位警官，辛苦了。”
他先是递上两张制作精良的名片。
“我是兴合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赵槟。受秦女士委托，处理今天的一点小纠纷。”
年长的警察下意识接过名片，指尖触碰到厚实坚挺的纸张，目光落在上面。
兴合律师事务所。
这七个字，让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在业内，这可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不等他们从这个名字带来的信息量中回过神，赵律师已经将一个亮着屏幕的平板电脑，递到了他们面前。
“关于之前剧组里发生的贵重财物损坏的案件，我们公司的技术部门，找到了可以作为直接证据的视频录像，两位可以过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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