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色的光幕静静燃烧,将玄都空间的死寂与母藤的腐朽贪婪隔绝在外。光幕内,残碑散发出的堂皇道韵如同温热的泉水,缓慢却坚定地滋养着众人疲惫不堪的身躯与灵魂。空气中浓郁的草木清香,带着抚慰的力量,让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
张玄清躺在地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识海深处的剧痛。道心镜布满蛛网裂痕,光芒微弱,镜面倒映着那浴血道人的背影、崩塌的星体、燃烧的道观、以及那如同宇宙伤疤般流淌着黑血的巨大裂隙…那些来自血印传承的破碎画面,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意识。
“幽冥倒灌…道统倾颓…薪火不可绝…”
那跨越时空的悲怆嘶吼,依旧在他灵魂深处回荡。
苏半夏操控轮椅停在张玄清身边,简易的生物探测器屏幕显示着微弱但稳定的生命信号。“那股赤金能量…在修复你。”她的声音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凝重,“比任何治疗药剂都有效,但…是透支本源换来的。”她看向张玄清苍白如纸的脸和口鼻间残留的血迹,眼神复杂。
“我没事…”张玄清挣扎着想要坐起,被磐石用仅剩的右手按住肩膀。
“别逞强!”磐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沙哑,他自己左臂的骨折处也只是被铁壁用应急夹板简单固定,脸色同样不好看。“先缓口气!那鬼东西暂时进不来了!”他瞥了一眼光幕外彻底消失的菌丝,心有余悸。
奶糖蜷缩在磐石身边,透支的小脸依旧惨白,但眼神已经不再那么惊恐。铁壁沉默地检查着轮椅的损伤,推进器彻底报废,只剩下最基本的移动功能。
“钥匙…在他最后指向的地方…”张玄清的目光越过磐石,投向空间深处那面巨大的、刻满沉寂符文的青铜墙壁。墙壁下方,那片灰尘被蹭掉的区域中心,就是那个神秘道人用鲜血强行打开门户的位置。“那扇门后面…有他拼死也要送出去的东西…可能是…传承的钥匙,也可能是…关于‘幽冥倒灌’的真相。”
“用血打开的门…”苏半夏操控轮椅,缓缓靠近那片区域。冰冷的金属手指拂过冰冷的地面和墙壁根部。“残留的能量波动…彻底消散了。强行激活,代价巨大,而且是一次性的。”她抬起头,看向张玄清,眼神锐利如刀,“你想怎么做?模仿他?用血…再开一次?”
这个提议让磐石和铁壁瞬间变色。
“不行!”磐石断然否决,“你现在的状态,再放血就是找死!”
“苏姐!张先生他…”奶糖也焦急地看向苏半夏。
“这是唯一的线索,也是唯一的出路。”苏半夏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理性,“赤金光幕的能量并非无穷无尽。母藤虽然暂时退却,但它绝不会放弃。我们被困在这里,就是等死。那扇门…是唯一的生路,也是揭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
她看向张玄清:“而且,只有你能做到。你的枯荣道韵,你的道心镜,还有…青玥感应到的同源气息,是激活这里一切的关键。那个神秘道人最后指向这里,留下血印传承,目标很可能…就是你。”
空间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赤金光幕燃烧发出的微弱嗡鸣。
张玄清沉默着,目光在那片冰冷的墙壁和地面上逡巡。识海中,道心镜的裂痕在古道韵滋养下缓慢弥合,但距离恢复还差得远。青玥的意念如同沉睡的萤火,微弱得让他心疼。用血…再开一次?他能承受得起吗?
就在这时!
嗡…嗡…
识海中,濒临破碎的道心镜,镜面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镜光所及之处,那面沉寂的青铜墙壁根部,靠近灰尘被蹭掉区域中心的位置,空气似乎极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
一个极其模糊、黯淡的轮廓,如同水中的倒影,在张玄清的意识中一闪而过!
那是一个…**手的轮廓**!
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印在冰冷的青铜墙壁上!轮廓的边缘,还残留着极其微弱、几乎消散的暗红色光晕!
正是那个神秘道人最后留下的血手印位置!在道心镜与古道韵的共鸣下,这道因强行激活门户而烙印在空间节点上的残痕,竟然被极其微弱地捕捉到了!
张玄清的心脏猛地一跳!
“我…看到了!”他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他留下的…不只是一个位置!是…一个‘印记’!一个用自身精血和古道韵强行烙印在空间节点上的…‘钥匙孔’!”
“钥匙孔?”苏半夏眼神一凝。
“对!”张玄清挣扎着坐起身,磐石这次没有阻拦。“道心镜和这里的古道韵共鸣,让我能‘看’到那个残留的印记!它像一个指引,一个…定位锚点!”他指着墙壁根部那片区域中心,“就在那里!虽然能量几乎散尽,但结构还在!如果能用同源的力量注入…或许…能再次打开通道!”
“同源的力量…”苏半夏的目光落在张玄清身上,“你的血…你的枯荣道韵…还有青玥的本源气息。”
“青玥不行!”张玄清断然拒绝,语气斩钉截铁,“她的本源几乎耗尽,再动用会彻底消散!”他感受着心口那点微弱却温暖的光芒,眼神无比坚定。
“那就只能靠你。”苏半夏没有废话,“用你的血,混合你的枯荣道韵,尝试激活那个残存的印记。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风险巨大,但…值得一试。”
张玄清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他看向磐石、铁壁、奶糖,最后落在苏半夏冷静而决绝的脸上。没有退路了。被困死在这里,或者赌上性命博一线生机,找到那个神秘道人拼死送出的“钥匙”,揭开幽冥倒灌的真相!
“好。”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在磐石担忧的目光和奶糖无声的啜泣中,张玄清在铁壁的搀扶下,艰难地挪到那片区域的中心,正对着青铜墙壁根部那个意识中“看”到的血手印残痕位置。
他盘膝坐下,强迫自己进入最深层的入定。识海中,道心镜艰难地亮起最后一点微光,镜面裂痕深处,枯荣道韵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般摇曳。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缕微弱的力量,混合着心口青玥传递来的、最后一丝带着安抚意味的枯荣气息,缓缓凝聚于右手食指指尖。
指尖,一点微弱的翠金色光芒亮起,带着生灭流转的意境。
然后,他猛地一咬牙,左手并指如刀,狠狠划向右手掌心!
嗤!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
剧痛让他身体一颤,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褪尽最后一丝血色。但他眼神却亮得惊人!他将涌出的鲜血,直接涂抹在凝聚着枯荣道韵的右手食指上!
鲜血与翠金色的枯荣道韵混合,竟没有相斥,反而在指尖形成了一滴奇异无比、如同融化的红宝石中包裹着翠金流光的血珠!血珠散发着微弱却精纯的气息,仿佛蕴含着某种生命的密码和道法的真意!
“就是现在!”张玄清低吼一声,凝聚起全部的精神意志,将识海中道心镜最后的光芒尽数灌注于指尖那滴奇异血珠!
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庄重与决绝,缓缓点向青铜墙壁根部——那个意识中锁定的、黯淡的血手印残痕中心!
指尖与冰冷的青铜墙壁接触!
嗡——!!!
一声远比上次激活石碑时微弱、却更加清晰的共鸣声,陡然从墙壁深处传来!
指尖那滴混合着枯荣道韵与精血的血珠,如同水滴融入海绵,瞬间被墙壁“吸收”!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吸力从接触点传来,贪婪地吮吸着张玄清掌心的伤口!
鲜血,顺着指尖,如同溪流般涌入墙壁!
“呃!”张玄清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本就透支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空!意识开始模糊!
但就在这时!
被他鲜血和枯荣道韵注入的位置,那面冰冷的青铜墙壁上,一点微弱到极致的赤金色光芒骤然亮起!光芒迅速蔓延、勾勒,如同用光笔描绘,竟在墙壁上清晰地复现出一个…**与张玄清此刻手掌大小、形状完全吻合的暗红色手印轮廓**!
正是那个神秘道人留下的印记!此刻,被张玄清的血与道韵唤醒!
“印…印出来了!”奶糖捂着小嘴惊呼。
手印轮廓赤金光芒流转,一股微弱却异常稳定的空间波动,开始以手印为中心荡漾开来!墙壁深处沉寂的符文,如同被唤醒的星辰,逐一点亮起极其黯淡的微光!这些微光艰难地沿着墙壁上玄奥的轨迹蔓延、连接…
咔…咔咔咔…
沉重而艰涩的摩擦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在死寂的空间中响起!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在那赤金手印光芒的照耀下,青铜墙壁的表面…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模糊!
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极其不稳定的、边缘流淌着微弱赤金与翠金光芒的狭长门户轮廓,在墙壁上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
门内,不再是坚实的青铜墙壁,而是一片深邃、粘稠、不断旋转的黑暗!一股比玄都空间更加古老、更加沉寂、带着浓郁岁月尘埃与难以言喻的苍茫气息,从门缝中悄然弥漫而出!
成功了?!
“快!门撑不了多久!”苏半夏厉声喝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清晰地看到,那门户边缘的光芒正在剧烈波动,极其不稳定!而墙壁上刚刚点亮的符文,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黯淡下去!维持门户的能量,正随着张玄清不断流失的鲜血而飞速消耗!
“走!”磐石当机立断!一把抱起虚弱的奶糖,用身体护住她,率先冲向那扇艰难开启的赤金门户!
铁壁毫不犹豫,俯身抄起苏半夏的轮椅,如同扛起一座小山,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紧随磐石之后!
张玄清跪在门前,右手死死按在墙壁上那个由他鲜血点亮的手印之中,维持着门户的存在。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随着鲜血飞速流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但他咬着牙,眼神死死盯着那旋转的黑暗门户,直到磐石抱着奶糖、铁壁扛着苏半夏的身影,先后没入门内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玄清!!”青玥微弱的意念带着哭腔和极度的焦急在他心间响起。
“走…!”张玄清在心中嘶吼,用尽最后的意志力,猛地抽回鲜血淋漓的右手!
就在他手掌离开墙壁的瞬间!
嗡——!!!
赤金色的手印光芒骤然熄灭!
墙壁上艰难维持的门户轮廓如同泡沫般剧烈扭曲、闪烁,眼看就要彻底崩溃消散!
张玄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向前猛地一扑!
噗!
他的身影,在门户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瞬,狼狈地撞入了那片深邃、粘稠、不断旋转的黑暗之中!
身后,青铜墙壁恢复冰冷沉寂,符文彻底黯淡,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墙壁根部,地面上残留的一滩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而门内,是未知的黑暗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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