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伦学宫，藏书阁。
儒圣负手立于门前，望着李子凡每日读书的身影，苍老眼眸中泛起欣慰之色。
自那一日后，他便安排李子凡来到藏书阁读书。
而读的，自然是“浩然经”或者看些武道典籍。
当然，李子凡对其它的也不会感兴趣。
毕竟，前世时他就不爱读书，但要是涉及到武功秘籍之类的……他能近乎疯魔！
这座收藏着儒门万千典籍的圣殿，此时此刻，正为李子凡敞开。
那卷以天地正气凝聚而成的古籍，每一页翻动都带起簌簌金芒，字句间流淌的道韵在李子凡周身凝成氤氲光晕。
两日后，晨光刺破云层时，修炼完成的李子凡，被传唤至儒圣居处。
小院子里，晨光洒落，竹影摇曳。
白发老者斜倚竹榻，石桌上茶具半旧，茶垢浸着岁月痕迹，旁边搁着一本卷角的古籍。
四周静雅清幽，书卷气息萦绕。
儒圣！
李子凡打量着眼前的白发老者，和那天的不一样，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儒圣身着粗布短打，既无书生的长衫儒巾，也不见仙人的鹤氅流云，看似就像个在田间小憩的普通小老头。
这，才是儒圣的真面目？
“来啦，随便坐吧。”
儒圣见李子凡来了，便起身正坐了起来。
李子凡点了点头，旋即在儒圣对面的石椅上坐下。
看着在倒茶的老头，李子凡问出心中的疑惑，“儒圣前辈，您现在这个样子，可跟平时不一样。”
“平时？”儒圣笑呵呵道：“老朽这就是平时的模样。”
“在外，只不过是为了让‘儒圣’这个形象镇住那些迂腐学究罢了。”
儒圣指尖拂过粗陶茶盏，茶汤在晨光里泛起涟漪，“宽袍大袖束住的是规矩，束不住学问。你看这盏茶。”
他突然将茶盏倾侧，浊水流在青石板上蜿蜒成字，“若拘泥于茶器精美，反倒尝不出山野茶的真味。”
见李子凡若有所思，老人又往杯中续了些凉水，氤氲热气里浮起零星茶叶：
“世人总道儒圣当有天人之姿，却不知老朽最爱蹲在村口老槐树下，听孩童背错三字经时的憨态。”
“学问啊，从来不在衣冠楚楚里。”
“哦……”李子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儒圣笑了笑，继续道：“你也不用叫我儒圣前辈了。”
“老朽姓陆名尘，你也可以叫我尘爷爷，那些小娃娃们就是这么叫我的。”
“呃……还是不了吧。”李子凡摇了摇，“我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叫您儒圣吧。”
“随心即可。”儒圣颔首道。
说话间，他给李子凡倒了杯清茶 ，道：“来，尝尝家乡的味道。”
家乡的味道？
闻言，李子凡不明所以，也没往那边去想。
茶，入口带着一些若隐若现的苦涩，却在回甘时化作清甜，萦绕于唇齿，仿佛含着一汪春晨的露水……
很像前世的绿茶。
“儒圣笑道：“如何，像不像你家乡绿茶的味道？”
“嗯。”李子凡下意识地点头……等等。
李子凡瞪大眼睛，“儒圣，您……”
“呵呵，不用惊讶。”
儒圣抿了一口茶，“继续道：“你来找老朽，不就是听说我修为通天彻地，知晓天地至理？”
“如此说来，老朽你看出你的来历，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哦……”李子凡挠了挠头后脑。
儒圣感叹道：“蓝星…或者你们官方说地球。”
“那却是一个令人向往的世界啊，若相较我们这个世界的话。”
“老朽相信，百姓们肯定会宁愿粗茶淡饭，也要换取一盏电灯的光明；”
“舍弃千里传音的秘术，只求一部能瞬间连通万里的手机。”
“那里没有飞天遁地的武道修士，却用钢铁巨鸟划破长空；没有移山填海的神通，却以钢筋铁骨建起直插云霄的楼宇。”
他轻抚着茶盏，目光似穿透时空：“听说那里人人皆可读书识字，女子亦能为官从商，法治之下无贵贱之分。如此太平盛景…”
“唉…若是能让我这世界的黎民，也瞧上一眼那…以科学丈量天地，以智慧点亮文明的时代，纵使散尽千年修为，又有何妨？”
李子凡：“……”
“我说儒圣啊……”李子凡眨了眨眼，道：您这话，说得怎么和一些人说得不一样？”
“别人可都说了，我们那里的天不蓝了，海水也不清澈了些等等。”
“您怎么不按套路来了？？”
儒圣指尖轻叩茶盏，“天不蓝、水不清，不过是发展路上的疥癣之疾。”
他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金红色的光晕正缓缓漫过宫阙飞檐，朱墙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色泽，
“你看这世间，天子一言定人生死，世家世袭罔替，连百姓吃口饱饭都要叩谢皇恩。这般光景，又谈何太平？”
李子凡欲言又止，儒圣抬手止住他，目光落在石桌的古籍上：“你们百年钻研的奇巧之术，能让寒门子弟识字明理，能让市井百姓互通有无。”
“哪怕尚有不足，却也像破晓时分的曙光，照亮了前路。”
他缓缓起身，“可这方天地的‘通天修为’，终究成了皇族巩固权柄的利器，世家垄断资源的屏障，仙门……”
儒圣顿了一下，“仙门自诩超凡脱俗，却将修炼法门束之高阁，任其沦为攀附权贵的阶梯。”
“那些所谓‘顺应天道’的箴言，不过是既得利益者的遮羞布罢了。”
李子凡：“……”
“你看这朝阳。”儒圣忽然指在墙上斑驳处，“它能穿透云层照亮世间，却照不亮深宫里的腌臜事。”
“你们以奇巧之术凿开的缝隙，或许比这天地间所有的‘通天修为’都更接近真正的大道……”
说到这，儒圣再次叹了口气，看向李子凡，“现在，你还觉得你们的世界不够好？”
李子凡：“……”
这儒圣不愧是天下读书人的魁首，讲的头头是道。
可怜他前世今生加起来读书都不超过十年，实在找不到点来反驳……
李子凡赶紧转回话题：“我说儒圣啊，这是……绿茶？”
他看着杯子中的清茶，问道。
“不错。”儒圣缓缓坐下，道：“如何？有没有让你思念一下家乡？”
“有个毛啊。”李子凡心里吐槽。
前世的他，是什么生活？现在的他，又是什么生活？
根本不能比好吧。
李子凡咳了两声，问道：“这茶…您是哪得来的？”
儒圣道：“自然是自己种的。”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院子墙下。
李子凡目光顺着看去，只见那里种着数株绿茶树。
这时，儒圣又道：“都城的气候并不适合种这类茶，不过，老朽这院子四季如春，倒也无碍。”
李子凡点了点头。
看来，这个世界也有绿茶树，并已广泛传播。
“哦对了。”
儒圣忽然看向李子凡，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泡茶法……是一个叫沐少宸的年轻人发明的。”
“而且，他还发明了一些叫香皂，琉璃，香水等的实用之物。”
“老朽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什么意思吧。”
卧槽！
李子凡瞬间愣住了。
能发明这些的，不就是只有穿越者才会干的事情吗？
当然，除了他这个最废穿越者之外，什么也不懂。
没想到……除了他外，竟还有别穿越者……
“不必感到奇怪。”儒圣喝着绿茶，缓缓道：“从古至今，在你们那边来到这方世界的，不在少数。”
“你们，只不过是其中之二罢了。”
“竟有此事？”回神过来的李子凡，感到到无比诧异。
儒圣颔首道：“我们这片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讲，可以算是你们那边的平行世界。”
“当然，这是你们那边的叫法。只不过，现在我们这方世界还处于封建帝制的时代。”
儒圣指尖摩挲着茶盏，目光穿过宫阙重重，似要看透时光帷幕：
“或许，随着时代潮流的发展，总有一天，这方世界也会褪去皇权的枷锁。”
“当蒸汽轰鸣碾过青石板路，当学堂书声盖过山呼万岁，那些奇巧之术里藏着的平等星火，终会燎遍整个天地。”
“……”
“不愧是儒圣，其思想觉悟已超脱天地，无愧一个‘圣’字。”
李子凡暗暗点头。
“可是……”
儒圣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李子凡，“这终究不是我这一代人该想得，我已经老了，往后的时代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闻言，李子凡心中一动，问道：“您这是话里有话啊。”
儒圣问：“你可知，老朽为何让你去藏书阁翻阅浩然经？”
“不知。”李子凡摇了摇。
儒圣见李子凡周身气息沉稳内敛，道心经过淬炼后，竟泛起温润如玉的光泽。
儒圣抚须笑道：“浩然经中的正气，能让你的道心稳固，不受世间世间魑魅魍魉蛊惑，不为七情六欲动摇。”
他顿了顿，继续道：“再加上你可容纳世间功法的无瑕体，他日，必将踏入登仙之境，为天下世人取得永久太平的清静。”
“什么意思？”李子凡听得云里雾里的。
“那老朽就说的直白些。”儒圣颔首：“就是说，这世间只有你，才能踏入那传说中的境界，而且得尽快。”
“为什么？”李子凡不解。
儒圣缓缓闭上双眼，缓缓道：“因为……大劫将至！”
“好熟悉的的套路……”
李子凡捏着下巴，道：“我说儒圣，您该不会是想说，我是什么天命之子之类的话，让我去对抗大劫吧。”
“当然。”儒圣道：“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是你逃不掉的宿命。”
“但所谓天命之子……”说到这的儒圣，却摇头道：“天命之子你也得是唯一才行。”
“那个叫沐少宸的小子，可不比你差多少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他比你还适合当这个天命之子。”
李子凡：“……”
他感到了被歧视。
沐少宸？有这么厉害？
等等…他姓沐……
就在李子凡思绪间，儒圣继续开口道：“要说可能算上真正天命之子的，只有一个。”
“谁？”李子凡有些好奇了。
这年头，连穿越者都不算天命之子了，还有谁？
儒圣颔首眼睛微微，淡淡道：“当今圣上，逆穹帝！”
逆穹帝？
李子凡眼中眸光微动。
好霸气，好嚣张的称呼啊！
有种敢逆天而行的感觉。
念至此，李子凡问道：“逆穹帝，这是皇帝的年号？”
“不错。”儒圣目光望向皇宫方向，“这是他给自己拟定的年号，也是他毕生的愿景。”
这时，李子凡也望向皇宫方向，道：“皇帝不是是天子？既是天命之子，为何还要逆天而行？”
“此天非彼天。”儒圣看着他道：“你以为他要逆的是日月星辰？是山川河海？错了。”
“他要逆的，是世家盘根错节的‘天’，是仙门把持天道的‘天’，是皇权被层层架空的‘天’，更是主导皇朝更替的‘天’！”
“厉害！”
李子凡心中给这个逆穹帝点个赞。
不过，听到这，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于是问道：“您说的大劫……该不会就是最后那个主导皇朝更替的‘天’吧。”
儒圣抚了抚须，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屁！
李子凡有些无语，儒圣的套路，就跟地球那些做自媒体的人一样。
什么都是最后一条最重要。
他虽然无语，但该听还是得听得。
于是他提着茶壶给儒圣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美美地喝了起来。
见李子凡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儒圣笑了笑，说道：“你可知，自古皇朝为何更替？不是天道轮回，不是气数尽矣。”
“而是有‘人’在暗中推动罢了。”
“是谁？”李子凡有些好奇。
儒圣没说话，挥手间，一幅画卷凭空出现在石桌上。
这是……
李子凡目光却落在画卷上，是一幅山河破碎图。
卷中，金戈铁马与神影交织，血色浸染的苍穹下，一道帝王虚影正执剑向天。
儒圣道：“历代皇朝天子虽承天命气运，但却被诸神一步步收割，直到皇朝覆灭，而这个从始到终的期限为……三百年！！”
说到这，儒圣顺着李子凡的视线，指尖轻点画卷：
“此乃预言图，里面预言的是，十年后，逆穹帝拔剑向天，对抗诸神的‘天人之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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