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批准创办 “格物书院” 的旨意下达那日,京郊白马寺的银杏正染成金黄。
陈则宏握着圣旨站在残破的山门前,身后跟着小花与格致学院的首批师资 —— 有白发苍苍的老儒,有满手老茧的工匠,还有曾隐于暗影的算学奇才。
圣旨上 “格物致知,经世济民” 八个朱批,如同一颗定心丸,让他更坚定了办好书院的决心。
作为首任山长,陈则宏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修订院规。
他摒弃了传统书院 “只读圣贤书” 的旧规,在石碑上刻下 “四不忌”:
不忌出身寒微,不忌男女同堂,不忌质疑经典,不忌学以致用。
消息传到徐太傅耳中,老臣气得拍碎了茶盏,却因皇帝支持,只能暗自发牢骚,再也不敢公开反对。
招生之事由小花牵头。她带着书院的人走遍京城大街小巷,甚至深入周边村镇,张贴告示:
“凡年十五至二十五岁,有志于实学者,无论寒门子弟、市井少年,皆可报名,食宿全免,优秀者还可获朝廷资助。”
起初百姓多有疑虑,认为 “读书就该读孔孟,学算学农桑算什么学问”,直到几位曾受陈则宏治水恩惠的农户,带着自家子弟前来报名,才渐渐打破僵局。
最终报名者竟达五百余人,远超预期。
入学考试也别出心裁:除了传统的儒学默写,更增设 “实学测试”—— 算学考丈量土地的应用题,格物考杠杆原理的简单应用,农学考分辨作物优劣的方法。
有位名叫李墨的寒门少年,虽儒学成绩平平,却能精准算出水车的灌溉效率,陈则宏亲自面试后,当即破格录取,还任命他为格致馆的助手。
书院课程设置更是颠覆传统。
每日清晨先授儒学经典,由老儒讲解《论语》《孟子》,但陈则宏特意要求 “不盲从注疏,鼓励学子结合现实思考”;
午后则全授实学:算学课上,学子们用改良的算筹与算盘演算,陈则宏编写的《新制算学》中,首次引入 “十进制” 与 “几何图形”,还手绘了简易坐标系,让抽象的算理变得直观;
格物课上,他带着学子做实验 —— 用铜球与木球同时从高处落下,证明 “物体下落速度与重量无关”,用玻璃管与水银演示 “大气压强”,吓得有学子以为是 “妖术”,直到反复试验后才信服;
地理课上,他展开亲手绘制的《万国舆图》,指着 “大西洋”“美利坚” 等陌生地名,告诉学子 “天下不止中原,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农学课则直接在书院试验田授课,教大家辨别土壤肥瘦、改良农具,甚至亲自示范番薯的扦插种植;
商学课上,他讲解 “成本核算”“供需关系”,还组织学子模拟经商,用书院自制的棉布与周边村镇交易,将理论付诸实践。
教材编写几乎耗尽了陈则宏的心血。
他每晚在书院书房伏案至深夜,将现代知识转化为古人能理解的语言:
《格物初论》中,把 “力” 解释为 “使物动或静之因”,用 “水车转动”“弓箭发射” 举例;
《农政新说》里,详细记录番薯、玉米的种植步骤,还附上手绘的农具图纸;
《商道要略》中,用 “粮价随丰歉波动” 的实例,讲解市场规律。小花则帮着誊抄、绘图,有时还会提出建议 —— 比如在《医理入门》中,增加 “妇人产后护理” 的章节,方便女子专班使用。
书院的教育方式也充满新意。
陈则宏摒弃了传统书院 “先生讲、学生听” 的模式,鼓励学子提问辩论。
一次格物课上,有学子质疑 “地球是圆的”,认为 “若地球是圆,为何下方之人不会掉下去”,陈则宏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用蜡烛模拟太阳,用皮球模拟地球,演示昼夜交替与四季变化,还让学子站在不同位置观察,直到大家恍然大悟。
这种 “实践出真知” 的教学方式,让学子们兴趣盎然,常常课后还围在先生身边追问。
保守派的阻挠从未停止。
徐太傅暗中授意京中官员,不让自家子弟入读书院;
有人在书院门口张贴匿名传单,骂陈则宏 “离经叛道,误人子弟”;
甚至有老儒联合上书,要求朝廷取缔书院。
但陈则宏不为所动,反而将传单贴在书院公告栏,让学子们讨论 “何为真正的学问”,还邀请反对者来书院参观 —— 当看到学子们用算学精准丈量土地,用改良农具提高耕作效率,用格物知识修复损坏的织机时,不少反对者哑口无言,甚至有老儒私下感叹:“此等实学,确能造福百姓。”
书院的影响力悄然扩大。
不到半年,首批两百余名学子已初有成效:
格致馆的学子能独立绘制简单的工程图纸,经世馆的学子帮助周边村镇兴修了三口水井,技艺馆的学子改良了当地的织布机,让布匹产量提升三成。
有位名叫苏瑾的女子专班学子,还根据书院所学,编写了《女红新谱》,将新式纺织技艺传授给家乡妇女,带动了当地纺织业发展。
冬日的一个清晨,陈则宏站在书院讲堂前,看着学子们在试验田劳作,在工坊钻研,在书房苦读,心中满是感慨。
他知道,书院规模尚小,科学思想的传播也才刚刚起步,但就像冬日里埋下的种子,终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小花走到他身边,递上一杯热茶:“父亲,昨日有三位外地学子慕名而来,说要拜您为师呢。”
陈则宏接过茶,望着远处的炊烟,轻声道:“只要有人愿学,咱们就教。这实学的种子,多播撒一颗,未来的变革就多一分希望。”
夕阳西下时,书院的钟声响起,学子们纷纷回到讲堂,准备上夜课。
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一张张求知若渴的脸庞,也映照着陈则宏眼中的坚定。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改变时代的大事 —— 不是靠兵权,不是靠爵位,而是靠知识,靠思想,靠这些年轻的学子。
总有一天,这些学子会带着所学,走向全国各地,将科学与实学的种子播撒到更广阔的土地上,让这个王朝迎来真正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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