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众多杂事以后,邓名抽空往伤兵营临时驻地走去。
隔得老远,一股混杂着残存血腥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脚刚踏入堂内,还没等他看清营内状况。
几个眼尖、缠着绷带的伤兵立刻就认出了他。
只听一人猛地从草席上撑起半边身子,激动地嘶声喊道:
“是将军!!军门来啦!”
这一嗓子像在滚油里滴了水,瞬间炸开了锅。
“军门!俺要回军营里!但这些护士员非不肯!”
“您帮俺评评理,俺这点伤真不碍事!”
另一名靠墙坐着的伤兵也试图站起,挥舞着没受伤的手臂喊道.
“俺还能上阵再杀几个鞑子!俺还得给俺村里乡亲报血海深仇啊!”
“是啊!将军!小的就是腿脚不利索,但手还能挥刀!”
“小的还得砍翻几个鞑子,垫背的才够本儿!”
“将军!我也要回军营里面去,我伤都快好了!”
顿时,厅内一片喧腾呼喊。
邓名见状,连忙快走几步挤到近前的担架旁。
俯身按住那个激动地想站起来的伤兵肩膀,声音洪亮却带着安抚:
“都躺好!躺好!弟兄们!你们的心意,本军门明白!”
他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脸,朗声道
“都是我邓名的兵,都是好汉!本军门知道你们想报国!”
“想杀敌!想给死难的乡亲报仇雪恨!”
“放心!养好了伤,有的是鞑子给你们杀!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但现在!”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严肃:“都得给我安心养伤,这是军令!”
喧闹的伤兵营渐渐安静下来。
士兵们听到他的话,虽然仍有不甘,但都默默顺从地躺好或坐稳。
营中不停的来回忙碌的,正是他当初和谈允仙一手建立的、由村妇组成的护士队伍。
她们身着朴素的布衣,有的端着热水盆,有的捧着干净的布条。
有的在轻声安抚呻吟的伤兵,虽然忙碌却显得有条不紊。
看到邓名进来,不少正在忙碌的妇人停下脚步,恭敬地向他欠身,点头致意。
邓名连忙摆手,压低声音道:
“不必多礼!各忙各的!”
他脸上示意她们不必拘礼。
邓名目光远远的便锁定了那个格外醒目的白发少女。
她正俯身专注地为一名伤兵包扎手臂,动作麻利轻柔,神情沉静。
仿佛周遭的喧哗都与她隔着无关。
几缕雪白的发丝垂落在她专注的额前。
邓名没有打扰,静静看着。
直到她利落的忙完,才直起身.
习惯性地用沾着血污的手背将垂落的发丝掠回耳后,这才回过头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邓名身上。
“你来啦。”
谈允仙的声音像山涧清泉,眼神带着盈盈的笑意。
“来看看弟兄们,也看看你。”
邓名走近几步,看着她笑道
“小仙,你气色好多了。”
“嗯。好多了”
两人走进了旁边相对安静些的药堂。
这里弥漫着更浓郁但也更纯粹的草药香气。
靠墙的木架上整齐码放着各种药材、干净的布条和小药罐。
一张小几上还摊开着几本医书。
谈允仙走到小几旁,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安静而仔细地擦去手上残留的血污。
她的动作细致而专注,擦到一半,她似乎感觉到邓名的目光,抬起头来。
只见邓名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和。
“你怎么不说话?” 谈允仙轻声问。
“看着你…我很安心,只想多看几眼。”
这句话让谈允仙微微一怔。
“嗯,自从钟祥那时...手刃了仇人后,心里那口淤积的怨气,好像散了。”
她的声音很轻,“心情…也确实开朗了不少。”
“看到你走出心结,我也很开心.”
“对了,你上次问的火药新方子…有些眉目了。”
她走到木架旁,拿起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包。
小心打开,里面是些颜色更白、颗粒更细的粉末。
“按你提的法子,试着用…嗯…‘重结晶’法提纯硝石,杂质少了很多。”
“做出来的药粉,燃烧更稳、更快,烟也淡些。
她顿了顿,眉头微蹙了一下:
“只是…这东西做起来太慢,耗的柴、水也多。硝土难得,提纯很费工。”
邓名认真地听着,眼中闪着思索,他走到小几旁。
拿起那包提纯过的硝石粉仔细看了看,用手磨了磨粉末。
“辛苦你了,小仙。有进展已是不易。提纯慢、耗材多,这确实是个问题。”
邓名只觉得可惜当年没认真学好化学。
他在穿越前学的是机械构造,对化工尤其是古代条件下的提纯工艺。
所知终究其实有限。
大部分他知道的化学方面的东西,反而是当年在起点读小说学到的。
“回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周边多寻些硝土矿。”
“或者找些巧匠改进下提纯的器具,提高些效率。”
邓名对于火药的制作非常重视。
他在心里已经记下了。
回去就安排人马上去督办。
让他的火器队伍。更早更大量用上这无烟火药。
-
谈允仙轻轻点头,随后仿佛想到一事。
她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木盒,然后拿出来一根小小的细细的长长的烟花。
邓名马上认出来了。这个难道是....“嗞花”?
她拿着烟花摆了摆,笑了笑:“对啊,你要玩吗?”
邓名笑道:好哇.
随后两人出去走到空地上,此时天色也渐渐黑了.
谈允仙拿出火折子,轻轻点燃了嗞花。
焰火四射的火花立刻“滋滋”地喷射出来,在她手中跳跃着。
映亮了她沉静的脸庞和如雪的白发。
她专注地看着那束短暂而温暖的光芒,眼神异常柔和。
看着这跳跃的火焰里,她低声感慨道:
“这火药...真是神奇。既能救大明,还能破城杀敌,更能报血海深仇.”
她的目光从火花移向邓名,
“竟也能...这样治愈人心。你知道吗?每次看着它,我心里就特别特别...安稳。觉得很幸福。”
嗞花的光渐渐微弱,最后熄灭,只余一缕青烟。
邓名心头微暖,看着她难得舒展的眉眼。
-
“小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最后,我们都会得到安稳和幸福。”
邓名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
“终有一天,会天下太平。”
“到时候每家每户,每逢佳节,都会有幸福的烟花,绽放成漫天焰火,照亮人间。
好啊.真有那天,那就太好了.
谈允仙再次开心的笑了起来,心里不由得开始憧憬了起来。
-
刚离开伤兵营,邓名便趁着夜色赶往工匠坊。
他深知谈允仙改良的无烟火药与新型燧发枪的研发。
是提升军力的关键,一刻也耽误不得。
工匠坊内炉火通明,管事周老锤带着几位核心工匠匆匆迎出。
邓名直接引他们进入静室,取出改良火药的样本。
此药燃效更佳,烟雾更少,乃军国重器。
邓名郑重道,但产量太低,工艺必须改进。
周老锤仔细查验后惊叹:成色确实非凡!
不仅要增产,更要绝对保密。
邓名沉声道。
遵命!
正当众人领命时,邓名话锋一转:
火药虽好,也要配良枪。燧发枪的进展如何?
周老锤引邓名走到工作区,木台上整齐摆放着几支分解开的长枪。
老匠人拿起一根枪管,又指了指旁边的木质枪身和燧发机件:
“军门请看,按您吩咐的之法,如今已能拆作三件。”
“枪管与木托以铁箍相套,燧发机件单独存放,用时榫合,倒也便宜。”
他边说边演示,将枪管套入前截木托,再装上后截枪身。
最后嵌入燧发机件,整个过程不过数十息。
“只是这般拆装后,”
周老锤话锋一转。
“接合处难免松动。十次击发总有二三次哑火,枪管与木托的接榫处经不得反复拆解。”
“用上十几次就要更换铁箍。”
年轻工匠赵铁轴指着燧石机补充道:
“最要命的是燧石击发时震动太大,拆装过的机件总是移位,火星时有时无。”
邓名仔细察看接榫处,发现铁箍已有磨损痕迹。他沉吟片刻:
“在接合处加设楔子,用榫卯代替铁箍。燧石击砧改用粗纹铸铁,机件连接处可垫薄铜片。”
“谨遵军门吩咐!”
可拆卸的燧发长枪虽然整体坚固度不如不能拆的。
但是日后万一用得上,或许能发挥妙用。
邓名又仔细检查枪机后提出建议:
系统测试不同钢材和工艺,记录数据寻找规律。击砧表面可做得粗糙些,增加摩擦产生更大火星。
他环视众人:
成立精工小组专攻此事。新式火药配新式火枪,方能发挥最大威力。
谨遵军门吩咐!
众工匠齐声应道。
“不仅要快,更要绝对保密。”
邓名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周师傅,李师傅,还有在场的诸位,此配方与核心工艺,乃我军最高机密。”
“除你们几人外,绝不可泄露给第六人知晓。”
众人神色一凛,纷纷挺直了腰板。
邓名继续部署他的保密策略:
“为确保万无一失,无论是无烟火药和还是新型燧发枪的生产工艺必须拆分。”
“我的意思是,将整个制作流程,全部分离开,来关键步骤!”
他具体解释道:
“设立不同的工坊或隔间,每处只负责一个环节。”
“参与的工匠,哪怕是熟手,也只知晓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工艺,不得打探其他工序。”
“原料供应、半成品传递,皆由绝对可靠之人专门负责,记录在册,明确责任。”
周老锤若有所思:
“军门此计甚妙!如此一来,即便某一环节出了纰漏!”
“或是…或是有人起了异心,也难以窥得全貌,无法复制整套工艺。”
“正是此理。”
邓名赞许地看了周老锤一眼。
“诸位老师傅都是我邓名信重之人,望你们能领会此中深意。”
“这不仅是为了保护我方的火器技术,更是为了保护所有参与此事的工匠!”
“以及我全军将士的未来。一旦机密外泄,清廷必千方百计窃取或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李药头重重点头:
“明白了!军门思虑周全,我等一定照办,绝不外泄分毫!”
“咱们就按军门说的,像编竹篾一样,把活儿拆开来干,每个人只管好自己手里这一道!”
“好!”
邓名看着眼前这群目光坚定的工匠,心中稍安。”
“具体如何划分工序,由周师傅牵头,你们几人商议定案,尽快报我。”
“需要什么支持,无论是人手、物料还是场地,尽管开口。”
“记住,此事优先一切,但求稳妥保密,进度要及时报我。”
“遵命!”
邓名又仔细查看了其他几支样枪和零件,并提出了一些细节上的建议。
比如扳机力度、枪托的人体工学设计等。
虽然只是粗略的想法,却让工匠们觉得思路开阔了不少。
离开工匠坊时,夜色已深。
邓名心中盘算着,无烟火药与新式燧发枪。
可能是接下来能改变整个华夏历史的希望之一。
一定要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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