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的挂钟刚跳过三点二十五分,秒针在寂静里咔嗒咔嗒爬,像某种细长的虫在啃咬空气。我攥着暖水袋的手突然一麻,不是冷的,是那种预兆性的酥麻——刚上班第三个月,我已经摸清了120值班室的“规律”:但凡凌晨三点后有动静,多半没好事。
果然,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炸响,把暖水袋里的热气都惊得颤了颤。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起来,白大褂的衣角扫过桌角的病历本,哗啦啦掉了一地。“西区老家属院,坠楼,有人报的警。”调度员的声音透过对讲机,混着窗外的风声,听着发飘。
司机老李已经把车发动起来,蓝红色的灯光在雪夜里割出一道道冷光。我跳上车时,他正揉着眼睛骂:“这鬼天,风能把人吹跑。”我没接话,只顾着检查急救箱——除颤仪、心电图机、肾上腺素,一样样摸过去,指尖却越来越凉。倒不是怕,是冷,那种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冷,天气预报说今晚零下十五度,风级七级,属于“不宜外出”的级别。
车开出去没五分钟,挡风玻璃上就结了层薄冰。老李开着暖风,又时不时用抹布擦,视线还是模糊的。我望着窗外,路灯的光在雪雾里散成一团团昏黄的光晕,路边的树杈光秃秃的,像举着无数只干枯的手。“第一次出这种现场?”老李突然问。我“嗯”了一声,他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过来人的糙劲儿:“别怕,见多了就习惯了。就是……今晚这风不对劲。”
我没明白他说的“不对劲”是什么意思,直到车拐进西区老家属院的巷子口。那巷子窄得只能过一辆车,两边的旧楼歪歪扭扭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风从巷子口灌进来,呜鸣着像哭,卷着雪沫子打在车门上,啪啪响。警车已经到了,停在巷子深处,蓝灯转得人眼晕。我跳下车,冷风瞬间裹住我,领口、袖口全是冰碴子,呼吸都带着白雾。
“医生来了!”一个警察迎上来,脸冻得通红,说话时牙齿打颤。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心猛地一沉——单元楼底下的雪地上,躺着个黑色的人影,像块被丢弃的破布。周围站着几个警察,都离得远远的,缩着脖子搓手,没人敢靠近。
“多久了?”我一边问,一边打开心电图机的箱子。“刚发现,报了警就给你们打了电话,估计……没气了。”警察的声音低下去,眼睛瞟了一眼地上的人影,又迅速移开。我点点头,拎着心电图机走过去,雪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咯吱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像踩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
先测脉搏。我蹲下来,手指碰到那人的手腕,冰凉刺骨,皮肤已经发僵,连一点微弱的搏动都没有。再试鼻息,只有冷风灌进我的鼻腔,带着雪的寒气。“准备心电图。”我对自己说,声音有点发紧。打开机器,插上肢导电极——红色的夹在右手腕,黄色的夹在左手腕,绿色的夹在右脚踝,黑色的夹在左脚踝。这是我练了无数次的动作,闭着眼都能完成,可今晚却总夹不准,电极片在冻僵的皮肤上滑来滑去,像抓不住的鱼。
终于接好了线,心电图机的屏幕亮起来,绿色的波形却迟迟不出现,只有一行红色的字在闪:“肢导未连接”。我皱了皱眉,以为是电极片没贴紧,又俯下身去调整。风更大了,卷着雪沫子打在我的脸上,疼得慌。我低头时,能看见那人的头发被风吹得乱飘,遮住了脸,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
“怎么回事?”一个穿警服的男人走过来,声音里带着不耐烦。我抬头看他,他约莫四十岁,肩章上是两杠一星,应该是个小领导。“肢导没连上,可能是姿势的问题,得翻过来看看。”我说。那警察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对着周围的人喊:“来几个人,搭把手!”
周围的警察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动。刚才迎我的那个年轻警察犹豫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又被旁边的人拉了回去。“这……不太好吧?”有人小声说。“有什么不好的,救人要紧!”小领导吼了一声,可他自己也没往前挪一步,只是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
我看着他们,心里有点发堵。一共九个警察,加上那个小领导,十个大人,都站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像看什么怪物似的看着我。风卷着雪,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雪地上,歪歪扭扭的,像一排没有根的树。“算了,我自己来。”我咬咬牙,直起身,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
那人看着不胖,可真搬起来才知道沉。我蹲在他的右侧,双手扣在他的腋下,使劲往上提。他的身体硬邦邦的,像块冰疙瘩,一点也不借力。我憋得脸通红,手腕都在抖,他的身体才稍微动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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