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环持续震动,一下一下,催促着他向前。段逸没有停下,右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地面轻轻晃动。前方矗立着一扇厚重的青铜门,布满锈迹与断裂的符文。
他伸手推门。
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开启。
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并非腐臭,也非尘土味,而是一种久未开启的魔法气息,混杂着干草药与铁锈的味道。屋内比预想中稍亮一些,墙上嵌着几颗黯淡的水晶,泛着微弱的蓝光,勉强照亮了内部。
这是一间实验室。
石台整齐排列,瓶罐仍置于原位,有的破碎,有的密封着液体。角落堆叠着高高的卷轴架,纸张泛黄卷边,却未完全朽坏。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石桌,刻有复杂的纹路,桌上静静躺着一卷羊皮纸,边缘焦黑,但并未焚毁。
艾莉安娜跟在他身后,脚步极轻,几乎无声。她环顾四周,眉头越皱越紧。
“这里不该存在。”她说,“按精灵典籍记载,这种古代生命研究室,早在一千年前就被彻底焚毁。”
段逸没有回应,径直走向石桌。
指尖刚触碰到羊皮卷,那卷纸竟自行展开,一道光芒浮现,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艾莉安娜走近几步,低声念出:
“‘生命之种’可使绿裔恢复神志,获得智慧与自由。然此力逆天而行,须以创造者之灵魂为代价。若创造者亡,则子体觉醒;若其尚存,诅咒永续。”
她的声音渐低,最终几不可闻。
“段逸……”她抬头望向他,“意思是,若你想让他们真正拥有智慧与情感,就必须献出自己的灵魂——不是削弱力量,而是彻底消散。”
段逸伫立不动,手指仍搭在卷轴上。
他既未后退,也未开口。
片刻后,他猛然抓起卷轴,狠狠摔在地上,用脚踩踏、碾压,直至纸张碎成片片残屑。
“胡说!”他怒吼,声音在空荡的室内回荡,“什么叫逆天?谁定的规矩?那些躲在书斋里写字的人,根本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
他喘息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指节泛白。
低头看着流血的手指,一滴血落在碎纸上,墨迹迅速晕开,化作一团漆黑。
不行。不能认。
如果这就是代价,那他一路坚持的意义何在?教会子体们互助,记住彼此的名字,保护弱小……这些都不是程序设定,而是他们自己活出来的模样。
他不能用他们的未来,去换一条死路。
他转身冲向角落的书架,一脚踢开挡路的小凳,双手疯狂抽出一本本书册,一页页翻看。
文字太过古老,语言陌生,许多词汇无法理解,但他不在乎,只寻找几个关键词:替代、能量替换、本源模拟、无需献祭的方法。
一本看完便扔在地上,再取下一本。
纸页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越来越多,染红了手掌,也浸透了纸角。他毫不在意,翻得更快,眼神愈发执拗。
艾莉安娜站在原地,始终未动。
她望着他跪在一堆残破书籍之间,背脊弯曲,像一头受伤却不肯倒下的野兽。他呼吸沉重,肩头微颤,手中的动作却从未停歇。
“段逸。”她终于开口,“也许……这就是唯一的办法。世界从不免费赐予奇迹。”
“那就改它。”他头也不抬,声音沙哑。
“你说什么?”
他停下翻书的动作,缓缓抬头,脸上毫无表情,双眼却亮得惊人。
“我曾以为,我是来继承力量的。”他说,“现在我知道了,我是来改规则的。”
他站起身,将手中那本破旧的书轻轻放在石桌上,动作变得沉稳。
“他们不是我的工具,是我的伙伴。”他说,“我不会用他们的觉醒,去换取一个所谓‘正确’的结局。如果这条路非要我死才能走通,那我就找一条不用死的。”
说完,他回到书堆前,蹲下身,继续翻阅。
这一次,他不再盲目乱翻,而是逐页细看,一字一句,甚至连滴落在纸上的血迹都小心避开,生怕模糊了字迹。
时间悄然流逝。
墙上的水晶忽明忽暗,影子交错摇曳。外界仿佛已不存在,只剩这间密室,和一个不肯向命运低头的人。
他抽出最底层的一本薄册,封面早已脱落,仅剩半行字:“……关于生命源海的局部模拟实验记录”。
心跳微微加快。
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似仓促写就,内容断续:
“以月影草结晶+龙鳞粉制伪源核……前三次失败,第四次出现短暂意识共鸣……受体哥布林显现自主思考……持续十七秒……推测若有稳定载体,或可绕过主祭仪式……材料不足,实验终止。”
他盯着这段文字,瞳孔骤然收缩。
绕过主祭仪式?
无需献祭?
手开始颤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不敢相信。
他快速往后翻页,后面皆为空白,唯独最后一页角落有一行小字:
“警告:伪源核极不稳定,激活超过三分钟,创造者恐致精神崩溃。”
段逸合上书册,紧紧抱在怀中。
呼吸加重,额头渗出冷汗,嘴角却微微扬起。
有希望。
哪怕只是一条险路,也好过无路可走。
他看向艾莉安娜,声音低沉却清晰:“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暂时承载大量生命能量,又不会立刻崩解?”
艾莉安娜一怔,“你是说……容器?”
“对。不是魔晶,也不是符文石,而是能模拟‘生命之种’核心频率的东西。”
艾莉安娜皱眉思索片刻,“理论上……高等精灵的‘月华之心’可以,但那是圣物,绝不可能给你。等等——”
她忽然顿住。
“你还记得我在迷雾山谷外为你加持的自然抗性阵吗?其中用了半片枯叶藤的根髓。那种植物,据说能在恶劣环境中储存生命能量,虽量少,却极为稳定。”
段逸眼中骤然一亮。
“枯叶藤……我能种吗?”
“能,但需三个月才能成熟,还需月光土培育。”
“三个月太久了。”段逸摇头,“有没有更快的办法?比如……提取现存植株的能量?”
“理论上可行,但从无人尝试。”艾莉安娜注视着他,“强行提取会摧毁植物,能量也不纯净,恐怕撑不过一秒就会溃散。”
段逸低头看着怀中的书。
一秒也好,十七秒也罢,只要能试,就有希望。
他不想死。
他也不能死。
还有太多事未完成,还有太多人等着醒来。
他重新蹲下,将书摊在膝上,拿起一支炭笔,在空白页上勾画。
线条歪斜颤抖,却是此刻他唯一能抓住的希望。
艾莉安娜静静地看着他。
她没有劝他放弃,也没有说希望渺茫。
她只是走到另一排书架前,抽出一本积满灰尘的笔记,吹去灰烬,翻开第一页,开始阅读。
两人沉默无言,唯有纸页翻动的声音,和墙上水晶微弱的光。
段逸的右手仍在流血,一滴血落下,恰好砸在图纸上,顺着笔画蜿蜒流淌,宛如一条细长的红线。
他没有擦拭,也没有停笔。
笔尖继续向前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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