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猿一口气逃出了数百公里。
直到再也感受不到身后那片海域的任何气息，他才惊魂未定地停了下来，身影在半空中重新凝聚。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的西装被冷汗浸透，黏在身上。
那副永远挂在脸上的太阳镜，早已不知所踪。
陆续有几艘还能动的海军军舰，狼狈不堪地跟了上来，停在远处，不敢靠近。
甲板上的海军士兵们看着自家大将此刻的样子，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黄猿没有理会他们。
他平复了一下因为极速飞行而翻腾的气血，从怀里掏出那只金色的，代表着最高指令的电话虫。
他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
他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虫很快被接通，模拟出对面焦急的神态。
“波鲁萨利诺！情况怎么样？”
是金发五老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黄猿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沉默着，电话虫的另一端只能听到他粗重的，还未完全平复的喘息声。
“说话！你看到了什么？伊姆大人是不是就在那里？”留着长长白胡子的五老星抢过了话头，语气严厉。
黄猿闭了一下眼，似乎在整理被恐惧冲得七零八落的思绪。
他简短地陈述了事实。
“我的所有攻击，包括舰队的炮火，都被那座岛吸收了。”
“无效？”
“是吞噬。”黄猿纠正道，“连声音和光，都被吞噬了。”
电话虫那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呢？”光头五老星的声音响起，“你一定感受到了什么，否则你不会撤退。”
黄猿的身体，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个直接在灵魂中响起的声音，想起了那个代表着“清理”的词汇。
他沉默了更久。
久到电话虫那头的五老星几乎要失去耐心。
最后，黄猿用一种近乎梦呓，却又清晰无比的语调，说出了他的结论。
那也是他此生得到的，最深刻的教训。
“神，不可窥探。”
说完这句话，他甚至没有等待对方的回应。
咔嚓。
他单方面地，挂断了电话。
……
圣地，玛丽乔亚。
权力之间。
电话虫被挂断的“咔嚓”声，和随后响起的“布鲁布鲁”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
五位站在世界权力顶点的老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维持着接听电话虫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了从未有过的骇然与呆滞。
黄猿……挂了他们的电话？
一个海军大将，挂断了五老星的电话？
这本身就是一件比白胡子攻破马林梵多还要荒谬的事情。
但他说了什么？
“神，不可窥探……”
留着两撇长长白色胡须的老人，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他的手松开了，那只尊贵的金色电话虫从桌上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毯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没有人去捡。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在疯狂回荡着黄猿那简短的八个字。
那个总是玩世不恭，把“好可怕呢”挂在嘴边的男人，用最失态的行动和最恐惧的语调，传达了一个让他们遍体生寒的信息。
他们的计划，那个自以为是的“骚扰”计划，不仅彻底失败了。
而且，触怒了某人。
“他……他指的是什么？”额头有地图状疤痕的老人，艰难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那个男人……还是……”
他没说全。
穿着和服的光头老人，手拄着初代鬼彻，刀柄因为主人的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呻吟。
“波鲁萨利诺的语气，那种恐惧……不是面对一个强敌的恐惧。”
他慢慢地说着，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那是一种……下位者面对至高存在时，无法抑制的本能战栗。”
“是面对……伊姆大人时的感觉。”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权力之间炸响。
五位老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原本以为，伊姆大人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被一个神秘的强者“困”在了那座岛上。
他们的计划，是想通过骚扰，逼迫那个强者现身，或者让伊姆大人找到机会脱困。
但现在，一个更恐怖，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可能性，浮现在他们心头。
黄猿遭遇的，是伊姆大人的意志。
他们那个愚蠢的计划，那些光和噪音，惹怒了那位喜欢安静的，世界之王。
“我们……我们派人去骚扰伊姆大人？”
高大的五老星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呻吟。
“不……”
一直沉默的金发五老星，突然幽幽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更深的寒意。
另外四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或许，比那更糟。”
金发五老星缓缓抬起头，他的视线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你们有没有想过……”
“为什么伊姆大人的意志，会从那座岛上传出来？”
“为什么那位大人，会为了保护那座岛，而对我们降下怒火？”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停顿了许久，才用一种艰涩到极致的语调，说出了那个足以颠覆他们八百年认知的猜测。
“是伊姆大人……自己，选择了留在那里？”
“或者说……”
“那个男人，已经强大到……可以‘命令’伊姆大人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他们而言，都代表着权力的彻底崩塌。
以及，无法预测的，来自世界之王的清算。
权力之间，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这一次，沉默中弥漫的，不再是惊骇。
而是一种名为“无力”的绝望情绪。
他们是世界贵族的顶点，是天龙人中至高的存在。
但他们的一切权力，都源自于那个虚空王座上的身影。
如果那个身影不再庇护他们，甚至……
许久。
金发五老星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这一个动作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的声音，不再有往日的威严，只剩下深深的倦怠和后怕。
“立刻传达最高指令。”
“撤销所有，一切，针对那片海域的行动。”
他顿了顿，补充道。
“将那片海域，从世界政府持有的所有官方海图上，彻底抹去。”
“它不存在，也不允许任何人提起，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最后，他像是为这件事，下一个沉重的定义。
“以后，那里的代号，就是……”
“神之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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