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弥漫着铁锈和灰尘腐败气味的空气,每一次吸入都如同刀片刮过喉咙。楚言的身体在狭窄、陡峭的通风管道内拖行,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闷响和撕裂肌肉的剧痛。左半边身体如同灌满了铅块,沉重而麻木,仅靠燃烧着复仇意志的右臂,如同铁钩般死死扒住管壁冰冷的铆钉或凸起的边缘,将残破的身躯一寸寸向前挪动。
意识在剧痛、失血和冰冷的管道环境中沉浮,如同风中的残烛。视线模糊,只能依靠右臂传导过来的、微弱却异常敏锐的触感来判断方向。识海中一片混乱,只有那一点微弱的星光影像——岩缝入口处那抹温暖的银色——如同锚点,死死钉在他的灵魂深处,指引着唯一的方向。
血,混着粘稠的静滞液和爆炸沾染的污垢,在他身后拖出一道断续、黏腻的暗红痕迹。每一次停顿喘息,都伴随着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带出带着铁锈味的血沫。
“呃…”右臂猛地发力,将身体拽上一个近乎垂直的管道拐角,巨大的拉扯力让右肩传来骨裂般的剧痛。楚言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坠!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仅存的意志驱使着右拳狠狠砸向管壁!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管道内回荡。拳头砸中的地方,金属管壁向内凹陷出一个清晰的拳印,边缘带着焦黑的灼痕和细微的龟裂。靠着这一拳的反冲力,下滑的身体才堪堪稳住。
汗水、血水混杂着污垢,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楚言靠在冰冷的管壁上,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失血带来的寒冷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仅存的体温和意识。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亡…停下就再也见不到她们…
他颤抖着抬起相对完好的右手,摸索着扯开破烂不堪的病号服。左肋下方,一个被爆炸碎片撕裂的伤口正汩汩地向外冒着暗红的血。他用牙齿撕下还算干净的布条,笨拙而粗暴地缠绕、勒紧伤口。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简单的包扎后,他再次驱动那条燃烧的右臂,抓住上方的管道支架,如同受伤的野兽攀爬悬崖般,继续向上、向着星光指引的方向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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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辉总部,“蜂巢”核心指挥室。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屏幕上,分割着数个令人心惊的画面:
“零号静滞舱”区域的废墟,浓烟尚未散尽,扭曲的金属、破碎的仪器和凝固的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戴维博士失魂落魄地被两个安保人员搀扶着,脸上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地下管网的3d模型图上,一条断续闪烁的红线,正从爆炸点延伸,顽强地向上、向着西北方向的山区管道网络延伸。红线旁边标注着不断变化的生命体征数据:心率紊乱、血压极低、多处开放性伤口、严重失血、神经毒素残留…每一项数据都指向濒死边缘,但那条红线,却依旧在移动!
卫星监控画面锁定着那片无名山脉。之前捕捉到苏晚和暖暖逃入岩缝的模糊区域被高亮标出。数个代表“鬣狗”小队和无人机编队的红点,正从星辉疗养中心的方向,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高速扑向那片区域!
沈聿珩站在屏幕墙前,背影挺拔如松,但微微收紧的指关节和镜片后冰冷得毫无温度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楚言的逃脱,如同狠狠一记耳光抽在他掌控一切的脸上!更让他震怒的是,楚言逃脱前那狂暴的力量爆发和对数据库的毁灭性入侵!【摇篮 - 观测记录 - 样本K(暖暖)】文件夹被强行调取并部分损毁!那张偷拍到“星光”的关联图片虽然只闪现了一瞬就被湮灭,但足以证明——楚言看到了!他看到了“观星者”的痕迹!
“废物!”沈聿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让整个指挥室的气温骤降,“一个濒死的废人,在你们眼皮底下逃脱,还毁了核心数据!戴维,你的价值,快被你自己榨干了。”
屏幕里,戴维博士猛地一颤,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沈聿珩不再看他,目光死死锁定那条在管网模型中顽强移动的红线,以及卫星画面上那片被标注的山脉。
“‘归零者’失手,‘星穹’搅局,现在连我精心打造的‘锁’也挣脱了…还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沈聿珩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是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近乎疯狂的冷静,“很好。看来‘星轨计划’需要…提前进入最终阶段了。”
他转身,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下达了冰冷的指令:
1. “鬣狗”最高指令:“所有追击小队,目标更改。首要任务,不计代价,活捉楚言!他身上的污染和力量爆发数据,比暖暖的观测记录更有价值!我要活的实验体!如果实在无法活捉…确保彻底销毁,一根头发都不能留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发现目标后,立刻注射‘神经元锁链’最高剂量!我要他彻底安静!”
2. “蜂巢”防御升级:“启动‘绝壁’协议。封锁所有通往西北山区的管道出口。释放‘清道夫’纳米机械群,沿楚言的血迹和能量残留进行追踪、消杀,并同步修复数据库物理损伤,尝试恢复部分被湮灭数据。”
3. “星轨计划”核心指令: “通知‘摇篮’项目组,停止所有对暖暖的间接观测模拟。启动‘共鸣矩阵’预热程序。” 沈聿珩的目光投向屏幕一角,那里显示着楚言静滞舱内最后时刻那狂暴的力量数据流,以及…被强行捕捉到的、极其微弱的、属于苏晚的星光频率残留。
“能量源(楚言)的活性远超预期,转化器(苏晚)的‘星轨’已经初步成型,共鸣器(暖暖)的位置也基本锁定…” 沈聿珩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准备进行…跨空间‘强制共鸣’测试。利用楚言残留的星芒和苏晚的星轨频率,尝试…远程激活并定位暖暖的‘钥匙’核心!我要在她们藏身的龟壳里…直接点燃引信!”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瞬间传遍星辉庞大的机器。追击的“鬣狗”变得更加凶残,无人机编队如同蝗群般扑向山脉;地下管网中,细微的、如同银色潮水般的纳米机械群开始沿着楚言留下的血腥路径蔓延;而在地下实验室最深处,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由无数能量导管和幽蓝晶体组成的环形矩阵,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幽蓝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锁定了数据库中那两缕微弱却纠缠的“星芒”与“星轨”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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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山风,带着自由的气息和刺骨的寒意,从通风管道的出口栅格猛烈地灌入。楚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那只伤痕累累的右拳,硬生生砸开了锈蚀的栅格锁!
哗啦!
栅格扭曲变形,被他推开一道缝隙。
他如同破麻袋般从管道口滚落出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布满碎石和枯草的山坡上。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彻底一黑,几乎昏死过去。刺骨的寒风瞬间包裹了他残破的身体,带走所剩无几的热量。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经,带来短暂的清醒。
他挣扎着,用那条燃烧的右臂支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背风的山坳,远离了星辉疗养中心那如同巨兽般的阴影。远处,连绵起伏的黑色山脊在暗沉的夜空下勾勒出沉默的轮廓。夜空中,稀疏的星子闪烁着冰冷的光。寒风呼啸着穿过嶙峋的怪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方向…星光的方向在哪里?
楚言抬起头,试图在陌生的山野间寻找参照。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和左眼的肿胀模糊,让他难以辨认。识海中那点星光影像依旧清晰,却无法与现实的地形对应。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精神波动,如同投入冰冷死水的一颗石子,极其突兀地拂过楚言混乱而痛苦的识海!
这波动…温暖、纯净、带着一种星辉般的宁静感…与他在静滞舱深处感受到的、守护住他最后清明的星光…同源!
是苏晚!是她在“观星台”沉心静气时散发出的精神涟漪!通过【灵魂羁绊】那坚韧的星轨,穿越了空间的距离,在此刻他濒临崩溃的边缘,再次传递而来!
这股波动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精准地指向了某个方向——西北方,那片山势最为险峻、仿佛被黑暗完全吞噬的连绵山脉深处!
嗡——!
楚言识海中那点星光影像,与这股现实传来的精神波动瞬间重合!方向被清晰锚定!
“呃啊…”楚言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不知是痛苦还是狂喜。他用那条燃烧的右臂,死死抠进冰冷的冻土和碎石中,拖动着完全失去知觉的下半身,朝着精神波动指引的西北方向,开始了在荒野中最艰难的跋涉。
身后,通风管道口如同怪兽的巨口,在寒风中发出空洞的呜咽。管道深处,细微的、如同无数沙粒摩擦的“沙沙”声,正由远及近,迅速蔓延——那是“清道夫”纳米机械群,循着血迹和能量污染,即将抵达!
而在更远的后方,星辉疗养中心的方向,几道刺目的探照灯光柱如同死神的视线,划破夜空,正在山峦间快速移动、扫视!追兵的脚步声和引擎的轰鸣,隐隐传来!
归途之上,血印未干,追兵已至。
星光指引的方向,是生路,亦是…更残酷的战场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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