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之外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拍打着那扇看似单薄的木门,也冲击着院内众人疲惫不堪的神经。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恳求、邀请、质疑、命令,甚至偶尔还夹杂着几句因得不到回应而气急败坏的低声咒骂,构成了一幅与论道台上那理念交锋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考验心性的浮世绘。
唐家兴依旧在屋内闭关疗伤,不容打扰。韩慧云强撑着精神,与韩辉、赵宇等人商议对策。孩子们被安排在内院休息,但外面持续不断的嘈杂声,还是让几个年纪较小、本就受了惊吓的孩子蜷缩在一起,眼中带着不安。
“母亲,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赵宇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他的“思魄”能清晰地分辨出其中至少混杂了七八股不同势力的眼线,以及更多心思各异的散修,“父亲需要静养,弟弟妹妹们也受不得这般惊扰。这些人堵在门口,我们寸步难行,且极易生出事端。”
韩辉拳头紧握,眉宇间满是烦躁:“要不我出去吼一嗓子,把他们全轰走!一群聒噪的苍蝇!”
“不可!”韩慧云立刻制止,“辉儿,如今我们圣尊府正处于风口浪尖,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若动用武力驱赶,无论缘由,立刻就会被人扣上‘得志便猖狂’、‘排斥异己’的帽子,之前论道赢得的名声恐将毁于一旦。更何况,外面这些人中,未必没有真心求道之人。”
她秀眉微蹙,看着手中那枚记录着物资和人员情况的玉简,轻叹道:“只是这般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我们初来乍到,人手精力有限,如何分辨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若放任不管,只怕麻烦会越来越多。”
就在院内几人为此事感到棘手之际,外面的声浪似乎因为长时间的等待得不到回应,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部分耐心耗尽或者别有用心之人,声音渐渐变得高昂且不客气起来。
“唐府主!避而不见是何道理?莫非瞧不起我等散修?”
“什么有情道?我看是藏头露尾之道!”
“再不开门,休怪我等强行闯入了!监察司办案,也敢阻拦?”
气氛逐渐朝着失控的边缘滑去。韩辉眼神一厉,周身怒意开始隐现,石岩等几个年长孩子也默默握紧了身边的棍棒农具,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冲突。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浑厚而沉稳的声音,如同磐石般,骤然压过了那片逐渐升腾的嘈杂:
“诸位!请静一静!”
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蕴含着一股精纯的金丹期灵力,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诚恳与力量。
人群的喧嚣为之一滞,所有目光瞬间转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在人群外围,一个身影排众而出。此人看去年约四旬,面容朴实,皮肤黝黑,像是常受风吹日晒,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粗布道袍,上面甚至还有几处不显眼的补丁。他身形不算高大,却站得笔直如松,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谄媚或畏惧,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他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赫然达到了金丹初期的水准,在这群多以筑基、炼气为主的散修和各方代表中,算得上是高手了。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股气质,与周围那些或激动、或算计、或傲慢的人格格不入,仿佛激流中的一块顽石。
他无视了周围各种审视、疑惑乃至不屑的目光,径直走到院落门前,并未强行闯入,而是对着那紧闭的木门,以及门内可能正在倾听的人,抱拳躬身,行了一个极为郑重的古礼。
“散修,石破天,求见唐府主,韩夫人,及圣尊府诸位高贤!”
他自报姓名,声音洪亮,坦坦荡荡。
门外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议论。
“石破天?是那个‘顽石’石破天?”
“听说他资质其实不错,早年也曾有小宗门招揽,但因性情太过敦厚……或者说迂腐,不懂变通,屡受排挤,一怒之下脱离宗门成了散修。”
“是他没错!散修里出了名的老实人,或者说……傻子。从不与人争抢资源,还时常帮扶低阶修士和凡人,混了几百年还是个穷酸金丹。”
“他跑来做什么?也是来投靠圣尊府的?”
面对周围的议论,石破天恍若未闻,他直起身,目光清澈地望向门扉,继续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激动与虔诚:
“石某散修之身,蹉跎数百载,于道途前路,常感迷茫困顿。今日论道台畔,得见府主以‘有情’之道,撼动元婴老祖千年道心,更见府主与诸位小友之间,那超越血缘、生死与共的信任与守护……石某道心震颤,如闻晨钟暮鼓!”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辞藻,只有最朴实的感受,却因其真诚而显得格外有力。
“过往石某修行,只知弱肉强食,斩情断欲方是正途,然内心常觉压抑痛苦,与本性相悖。直至今日,方知世间尚有另一条大道!一条不违本心、不泯人性、以情为基、以守护为念的康庄大道!”
他再次深深一揖,语气变得无比决绝:
“石某不才,愿散尽百年积蓄,自请脱离散修之列,**甘拜入圣尊府门下,哪怕为一外门杂役,一守山仆从,亦在所不惜!只求能追随府主左右,聆听‘有情道’之真义,为我道之传播,略尽绵薄之力!此心天地可鉴,望府主、夫人成全!”
此言一出,门外顿时一片哗然!
一名金丹修士,虽然只是初期,但在任何地方都算得上是一方高手了。竟然愿意放弃自由自在的散修身份,拜入一个刚刚成立、毫无根基、甚至被主流视为“异端”的圣尊府,还甘愿从最低等的外门做起?这石破天,是真如传闻般“傻”到了极致,还是真的被那“有情道”彻底折服?
院落内,韩慧云、韩辉、赵宇几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与凝重。此人言辞恳切,情绪真挚,以赵宇“思魄”的感知,也并未发现任何虚伪作伪的痕迹。而且,一名金丹修士的投靠,尤其是在圣尊府目前极度缺乏高端战力和人手的情况下,意义非同小可。
就在这时,主屋的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的唐家兴,在一位孩子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来。显然,外面的动静,尤其是石破天那番情真意切的告白,他也听到了。
他的目光越过院落,仿佛能穿透门板,落在门外那躬身不起的汉子身上。他能感受到对方那如同顽石般坚定、却又蕴含着炽热追求的道心波动。
片刻的沉默后,唐家兴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到了门外:
“石道友,请起。”
门外的石破天身体微微一颤,依言直起身,脸上带着期盼与一丝紧张。
“我圣尊府初立,道途维艰,前路未知,并非什么享福之地。”唐家兴继续说道,“入我门墙,需守我府规,核心便是一‘情’字,对内团结互助,对外……或许举世皆敌。你,可想清楚了?”
石破天毫不犹豫,再次抱拳,声若洪钟:“石某想得清清楚楚!漫漫道途,浑噩数百载,今日方见明灯!纵然前路荆棘遍布,石某愿持此心,追随府主,百死无悔!”
唐家兴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然,微微颔首。
“既如此……我便准你入府。”他话语一顿,目光扫过门外那依旧嘈杂的人群,“眼下府内杂务繁多,尤缺与外界沟通之渠道。石破天,我现委任你为圣尊府外事执事,暂负责初期的对外联络,接待访客,并……甄别其来意虚实。你可能胜任?”
这并非一个很高的职位,甚至可以说是繁琐且容易得罪人的工作。但石破天却如同得到了无上恩赐,脸上瞬间绽放出激动无比的光彩,轰然应诺:
“石破天,领命!必不负府主所托!”
随着他的应诺,一股无形的、代表着认可与责任的联系,似乎在唐家兴与他之间建立起来。
唐家兴接纳了他,并委任其负责初期的对外联络与甄别工作。
石破天立刻转身,面对门外那神色各异的人群,他深吸一口气,金丹期的气势不再内敛,而是带着一股新生的、充满归属感的威严,沉声开口道:
“诸位!府主有令!圣尊府初立,府主需闭关静修,暂不见客!若有真心论道请教者,可先行登记名帖,阐明来意,由石某代为呈送,待府主出关后再行定夺!若有滋事挑衅、意图不轨者……”
他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扫过几个之前叫嚷得最凶的身影,“……休怪石某,按府规处置!”
声音落下,伴随着金丹修士的灵压,门外那混乱的场面,竟一时被他一人之势生生镇住!
看着石破天迅速进入角色,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门外事务的背影,院落内的韩慧云等人,心中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圣尊府,开始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外围势力成员,尽管只是一个人,一个职位,却标志着理念的吸引力,开始了实质性的转化,迈出了从理念到实践、从孤岛走向世界的关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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